卡德魯斯,直看到他在這次進攻之下毫無招架之力,把酒杯象掉下來似的放到桌上為止。
“好了!”那迦太蘭人看到卡德魯斯最後的一點理智也消失在這杯酒裡了,才又繼續說道。
“好了,那麼,譬如說,”騰格拉爾重又繼續說道,“唐太斯現在剛剛航海回來,途中又在厄爾巴島靠過,這次航海以後,假如有人向檢察官告發,說他是一個拿破崙黨的眼線的話——”
“我去告發他!”青年連忙喊道。
“好的,但這樣他們就會叫你在告發書上簽名的,還叫你和被告對質,我可以給你提供告發他的資料,因為我對於事實知道得很清楚。但唐太斯不會在牢裡給關一輩子的,總有一天他會出來的。他一出來,必定要找那個使他入獄的人報仇的。”
“嘿,我就盼著他來找我打架呢。”
“是的,可是美塞苔絲,——美塞苔絲呢,只要你碰破她心愛的愛德蒙一層皮,她就會痛恨你的呀!”
“一點不錯!”弗爾南多說。
“不行,不能這樣做!”騰格拉爾繼續說,“但是假如我們決定採取我現在所說的這個辦法,那就好得多了,只要這支筆,蘸著這瓶墨水,用左手(那樣筆跡就不會被人認出來)寫一封告密信就得了。”騰格拉爾一面說著一面寫了起來,他用左手寫下了幾行歪歪斜斜的根本看不出是他自己的筆跡的文字,然後他把那篇文字交給弗爾南多,弗爾南多低聲讀道:“檢察官先生臺鑒,敝人擁護王室及教會之人士,茲向您報告有愛德蒙·唐太斯其人,系法老號之大副,今晨自士麥拿經那不勒斯抵埠,中途曾停靠費拉約港。此人受繆拉之命送信與逆賊,並受逆賊命送信與巴黎拿破崙黨委員會。犯罪證據在將其逮捕時即可獲得,信件不是在其身上,就是在其父家中,或者在法老號上他的船艙裡。”
“好極了,”騰格拉爾說,“這樣你的報仇就不會被人知道了,這封信自可生效,而且肯定追究不到你的頭上來的。沒什麼別的事了,只要象我這樣把信摺疊起來,寫上‘呈交皇家檢察官閣下’,一切就都解決了。”騰格拉爾一面說著,一面把收信人的姓名地址都寫在了上面。
“不錯,一切都解決了!”卡德魯斯喊道,他憑著最後一點清醒已聽到了那封信的內容,知道如果這樣一去告密,會出現什麼樣的後果,“不錯,一切都解決了,只是這樣做太可恥了,太不名譽了!”他伸手想拿那封信。
“是的,”騰格拉爾說,一面把信移開了,使他拿不到,“我剛才所說所做的不過是開開玩笑而已,假如唐太斯,這位可敬的唐太斯遭到了什麼不幸,我會第一個感到難過的,你看,”他拿起了那封信,把它揉成一團,拋向涼棚的一個角落裡。
“這就對了!”卡德魯斯說。“唐太斯是我的朋友,我可不能讓他被人陷害。”
“哪個鬼傢伙想陷害他?肯定不是我,弗爾南多也不會!”
騰格拉爾說著便站了起來望了一眼那個青年,青年依舊坐著,但眼睛卻盯在了那被拋在角落裡的告密信上。
“既然這樣,”卡德魯斯說道,“我們再來喝點酒吧。我想再喝幾杯來祝德愛德蒙和那可愛的美塞苔絲健康。”
“你已經喝得不少了啦,酒鬼,”騰格拉爾說,“你要是再喝,就得睡在這兒了,因為你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我喝多了。”卡德魯斯一面說,一面帶著一個醉鬼被冒犯時的那副樣子站了起來,“我站不起來了?我跟你打賭,我能一口氣跑上阿歌蘭史教堂的鐘樓,連腳步都不會亂!”
“好吧!”騰格拉爾說,“我跟你打賭,不過等明天吧,——今天該回去了。我們走吧,我來扶你。”
“很好,我們這就走,”卡德魯斯說,“但我可用不著你來扶。走,弗爾南多,你不和我們一塊兒回馬賽嗎?”
“不,”弗爾南多回答,“我回迦太蘭村。”
“你錯啦。跟我們一起到馬賽去吧,走吧。”
“我不去。”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去?好,隨你的便吧,我的小夥子,在這個世界上人人都是自由的。走吧,騰格拉爾,隨那位先生的便罷,他高興就讓他回迦太蘭村去好了。”
騰格拉爾這時是很願意順著卡德魯斯的脾氣行事的,他扶著他踉踉蹌蹌地沿著勝利港向馬賽走去。
他們大約向前走了二十碼左右,騰格拉爾回過頭來,看見弗爾南多正在彎腰撿起那張揉皺的紙,並塞進他的口袋裡,然後衝出涼棚,向皮隆方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