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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駱垂綺一震,瞠大了雙目,下意識地將手覆於腹上,“先生,先生您說……”

那半仙大笑,“不敢當得夫人一聲‘先生’!若我沒算錯,當是個鳳胎,上月十一受的孕,於今日剛好一十九天。呵呵呵。”

青鴛數著日子,“上月十一,啊!少夫人正和航少爺回來呢!”

駱垂綺臉漲得通紅,說不出話來。

那徐半仙瞅了她幾眼,笑道:“人間多少情痴者,愁風愁雨不愁情。”他隨手將籤文一揚,卻似刻意未待駱垂綺伸手去接便撤了手,那薄薄一片微紙便散落塵中。

半仙伸手攔住青鴛,只瞅著駱垂綺立時搶上幾步將籤文拾起,才淡笑著衝青鴛道:“小姑娘,人各自一命,別人代拾不來。”

駱垂綺將那籤文捏在手中,一手透盡人生蒼涼的筆致便耀入杏眸:

凌冬霜雪一時嚴,苦待重芳釋前緣。

哀衷舊怨幻浮槎,人共梅花老歲寒。

解:非玄非奧,非淺非深,一個妙道,著意搜尋。

曰:心和同,事知同,天邊雁足傳訊息,一點梅花春色回。

字字俚俗,然而組成這麼一道籤文,卻似是寫在她的心頭上。恍惚中,她抬起頭來,正瞧見殿外一眾香客中出現一個身影,急著尋她的身影。

那微現焦灼的眉梢,在一個個相尋相問時輕舒,在一個個尋不到問不知時顰蹙。

他,一直在找她,不曾停歇,不再動搖。

駱垂綺,那段日子,有段日子,我迷惘過,我對不起你,也無法面對你,更不敢面對你,我甚至自暴自棄過……然而,咳咳咳,我舍不下你,你是我的心啊,我舍不下……

她是他的心,他何嘗不是她的心呢?只是自己,卻一直動搖到了如今……人生到底有幾個年頭?她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那一次,她無法面對他的死;那一次,她細數著他鬢間白髮的悲涼。走過痛,走過怨,如若超不出生天,這樣的人生又是怎樣的悲哀?

她不想再如此抑鬱下去,她想要和樂幸福的往後。如若,以往的種種成了負擔,那她是該放下了……他一直縫補著他們之間的情義,是不是,如今也該有她的一份了?最初的甜蜜恩愛,他們經營過;曾經的悲哀痛苦,他們共同走過;那麼今後的責任與苦果,也當由他二人共同來分擔了!

她頰邊落下淚來,然而唇角卻浮出笑意,如破冰的春水,晶瑩明媚,點點暖日反射出來,那眸子裡,分明閃著彩虹般的七彩琉光。

“永航!”她揚聲一喚,看得那身影一震,立時瞅住了她的方向,快步過來。

那四目交接處,似是屢屢溫柔的春風,將往昔的傷痛,輕輕撫平,暖暖地煨著人心。

別傳:攝政之始

乾定十四年正月,大陵星芒,帝病篤。武安王予匈奴書歸,約成,永不相犯。帝嘉悅,召孫駱氏,武安王強諫,帝允召二人,言嗣君,武安王盟之。乃執駱氏手於病榻,泣曰:“乃父秉忠持國,可待汝不?”

駱氏亦稽首泣曰:“雖失之幼,然所訓忠孝,未敢忘也。請安!必當竭力以輔新君。”

帝手執丹書,望武安王而終,左右取而視之,乃制詔,曰:

朕獲繼宗廟,以眇眇之身託於天下,十有餘年矣。朕既不德,無以佐百姓,賴天之靈,社稷之福,匈奴得平,暫消兵革。

天下萬物,靡不有死。今朕沉痾,茲傳位皇長女呈幽公主澗。朕觀之,新君性仁有餘,斷不足,至君國大事,恐多有愆,傷及黎庶。武安王功彪千古,得文可輔盛世,得武可勘亂靖邊。得此大才相輔,蓋碧落之幸!今特委命榻前,封攝政王,輔佐新君,循古制禮風,務使百業興旺,海內靖安,黔元悉寧。佈告天下,使明知朕意。欽此!

《碧落史九十七卷·列傳一·攝政》

《碧落輯實》引治平年間所作《勘軼書》:“乾定十三年冬,帝病篤,匈奴蠢蠢,武安王領十萬兵馬,出支口。大勝。匈奴乞和。得歸,帝召孫駱氏,於殿角設八十弓弩,以待武安。武安王以宵禁命都尉項成剛守公主府,戎甲而赴。帝乃罷伏兵,於榻前口述遺詔……孫氏至此世襲攝政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