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後,他功大,但也屢違軍紀,一次軍中發生營嘯,他一怒便擅自殺了三個領頭的兵,未能依軍法從事,剛升上中郎將馬上就被撤下。諸如此類,連續幾次,大家便都當了玩笑說他了。
晚膳用過,各人早早歇息,孫永航躺在氈毯上,翻出了頸間掛著的香囊捏在手心裡,針針線線細膩的紋理觸感,像是早已鏤在心間似的。孫永航閉上眼睛,緊貼在胸口。
待襲了蒼壁、尚黨,這場仗便應該可以結束了吧?三年,三年了……她可還像先前般怨他?翻了個身,孫永航盤旋著這個疑問沉沉睡去。
次日卯正,晨曦初露,難得是個晴日,然而卻春寒瑟人。兵士們猶穿著冬襖,腿上也裹了厚厚的氈裘,薄雪散積,馬蹄一過,便露出一片茵茵青色,比之年前的風雪嚴寒,行軍便少了許多阻力。
三面掩兵,至城外十里,只聽一陣長鳴號角,匈奴亦列了方陣相待。
騎兵方陣前列,國相馭馬上前,笑著以中原禮相問候道:“孫將軍,蒼壁的春天,即使融了雪也還冷得凍人,你們漢人一定承受不住這冷吧?”他揚鞭一指,“你瞧瞧,你計程車卒都在打哆嗦了!哈哈哈哈!”
孫永航也勒馬出列,笑著回道:“國相別來無恙?聽你中氣十足,可見傷已痊癒了。真是可喜可賀。”
“哼!”國相見他提到當日那一箭,心中暗愧,但同時亦是佩服孫永航能力挽三弓,箭法又是如此奇準,“孫將軍箭法高超,令人欽佩!今日一戰,還要再次領教!”
“好說。”孫永航豪氣地一笑,繼而面容肅整,令旗一揮,成剛便迅如強弩,一舉率部掩殺過去,而早已就位的聞諺部、房辛部也一併掩殺過去。
國相雖料到會有夾攻,卻沒想到攻勢會如此之猛,抵擋一陣,便行退走,退走同時,又放出求救哨馬。
孫永航眼尖瞧見,立時挽弓而射,哨馬應箭而倒,正想再搭箭射下大旗,卻猛聽得成剛在不遠處大吼一聲,向自己衝過來。孫永航一怔,直覺想要回頭,然身子才轉得一半,左胸受到一股強勁鋒銳之力,“咄”一聲,箭簇鑽肉而入。
感覺天地一晃,戰馬嘶鳴,孫永航勒在手中的韁繩一鬆,人已倒在地上。視角從原先拚殺的兵將,忽然轉成了幽幽的藍天。心涼涼地已感覺不到背心一箭的疼痛。
他似乎仍能看到碧藍的天際浮雲朵朵,嗅到鼻端的青草溼香陣陣,隱約間還帶過一絲梨花的芬芳。芳草淹沒了濃重的血腥,耳邊消失了廝殺,他只盈盈聽到一支曲子:“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燕婉及良時。征夫懷往路,起視夜何其。參辰皆已沒,去雲從此辭。行役在戰場,相見未有期。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如果,他死了,她會想起他麼……這一回,他算不算是替她報了仇呢……
“不好!箭上有毒!快帶大將軍回營!”
初春的晌午,日頭軟綿綿地,令人分外想睡,西席的先生教得認真,可學生到底還是兩個才七歲的孩子,荻兒悄悄掩著哈欠,而菁兒乾脆豎著書本,早趴在下面睡著了。
溶月在窗外瞧見,掩著嘴一笑,就去告訴駱垂綺。總是這春日多困,駱垂綺聽了倒也沒見怎麼生氣,只是微嘆了口氣,“菁兒總是這般皮,不知性子定不定得下來。”
溶月卻半點不擔心,“菁兒可聰明著哩!雖說上課打瞌睡,人又貪玩,但那總是孩子天性,先生交代下來的課業,又幾時見他落下過?小姐放心啦!”
駱垂綺聽著也不由一笑,繼而又想起荻兒,這嘆氣便有點深了,“其實,真正擔心的倒還是荻兒……懂事得太早,又喜歡藏著事,於我於菁兒,他總似覺得負罪一般,這般不好……”
溶月也跟著嘆了口氣,“唉!這孩子也惹人疼的!說起來也不知他娘怎麼照管他的,恁乖巧一個孩子,被她折騰成這樣,還時常打罵,沒一點孃的樣子!”
駱垂綺嘆了口氣,拾了針,依舊繡起了繡架上的兩隻幼鹿,還剩下那對眼睛。她添了線,細長的針綴過一色,在反針時,也不知怎地,心中一悸,手微顫,那一針便紮在了自己的指尖上。
手一跳,有一點血滴在幼鹿的眼睛上。駱垂綺定定地瞅著,感覺胸口好似被壓著一塊大石頭般,重重地,有些喘不過氣來似的,讓人極不舒服。
溶月正想著自己的事,回過神來,忽見駱垂綺煞白了一張臉,她俯過身去一看,原來是扎到了手,便趕緊取了塊帕子來,替她摁住,嘴裡也笑道:“小姐莫非也走了神?”
然而一句話落,卻未曾見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