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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長嘆一聲,點了點頭。
孫永航再磕了個頭,才吸口氣起身離去。臨去前仍未等到駱垂綺回頭瞧上一眼,哪怕只是眼角餘光。
老太太見著孫兒離開,心中也是悲嘆。她轉過身來想勸勸駱垂綺,然而湊近一看,只見駱垂綺早已滿面淚痕,只是死死地咬著唇,半聲不吭。
夜了,一條身影伏在一角簷上,露重霜寒,瓦簷上一片涼溼。
“孩子,陪奶奶一起住可好?”
“不用了,奶奶。”聲音淺淺一頓,“溶月萬一回來了,她一定先去那邊找我的……”
“唉……溶月,垂綺啊,我已經命他們定要尋回人來了,你也且寬寬心,我看溶月這孩子有福相,不會有事的!”
“……但願吧……奶奶,您好好保重,垂綺回去了。”
接著,門“吱呀”一聲,一抹單薄的身影走了出來,正是駱垂綺。夜間的寒氣頓時欺過身來,她靜靜地望著凋落的銀樨梢頭,夜空繁星一片,在寂靜中熱鬧。已過霜降,蟄蟲鹹伏,院裡一靜便是闃寂,再無別的聲響。
寒氣有些盛,她攏了攏身上的衣衫,回身往西行。一邊的丫鬟也不出聲地打著燈籠走在邊上。
梧桐院落,霜打百草,回影苑已是季秋深鎖。鎖住的是秋?亦是她?駱垂綺微微苦笑,身邊驀然覺得浮過些熟悉的氣息,就像,就像是……永航。心中澀意湧上,朦朧間,她彷彿看見了夜闌時的燈盞,照出促膝長談的一雙剪影;她彷彿聽見了嬉笑的鬥棋,薄醉的歡語。淚珠子悄悄掙出一顆,滾落,那些朦朧的景象,那些似有若無的聲音便一齊退去,只剩下這空落落的庭院,深院鎖清秋!連片落葉都飛不出去啊……
她怔怔地立了會兒,才回身對丫鬟道:“你回去伺候太夫人吧。”
那丫鬟有些擔心地瞅了幾眼她,終於還是勉強應道:“是,少夫人。”她將燈籠放在邊上,一欠身,才往回走了。
駱垂綺也沒看那燈籠,只單手推門進屋,闃黑的屋子裡,幾日不住便散出一股冷僻味。駱垂綺在這黑暗裡站了許久,讓自己仔細地觸撫著這種冷僻,讓自己仔細地習慣著這種冷僻。屋子是隔門隔窗的,寒意一時透不進來,然而,這冷僻卻比外間更為濃重,壓得人心底好沉,好沉。
她讓眼睛適應了暗,便開始摸索著去打燈。“嗤”一聲,室內驟亮。駱垂綺打量著四周,空空的屋子,那未曾繡好的一幅“童剝蓮子”還搭在窗臺下。看到香爐,她走了過去,掀開頂蓋,溶月應她的喜好放著的“玉檀香”還有半截剩著。
理不清心中到底是何滋味,她仍將香點了,再坐回床沿。抬臉望去,床角上四隻“吉祥如意”的小香包仍靜靜地懸著,一動不動,連穗兒都不曾一蕩。
“玉檀”幽幽的香氣透了出來,漸漸盈滿一室,闇弱的燭光裡也有些淡淡的煙氣縈繞出來,清寂!
心裡一陣乾澀地磨痛,駱垂綺忍不住咳了幾聲,簷上只聽一聲“咔”地輕響,有些許灰墜下。駱垂綺輕輕接在掌心,想站起身淨手,卻忽感一陣疲憊。她單手覆上腹部,手的冰涼在觸到身軀的溫熱後,有片刻的寒意,然而立時這感覺就退去了。
掌心微微熱起來,她輕靠上床柱,似是自言自語地道:“孩子,你可正是在慢慢地長呢?”她低眼淺淺一笑,“算起來,你也是孃的福星了……若不為你,只怕娘現在已不能再坐在這床上了……”她輕輕閉上眼,“孩子呵,娘也只以你作為最後的依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淚溢位眼眶,直到頰邊一陣溼涼,她才好似忽然驚覺過來似的,猛然睜開眼,將淚抹去了。“不哭的,不能再哭了!娘曾經聽人說過,哭傷身,損元,娘自己是無所謂了,但還有你,為了你,娘也不能再這麼傷心下去……呵呵,你說是不是?”她抹著淚,然而卻是愈抹愈多,抹到後來,她不禁有些氣惱,只是重重地抹,“這是怎麼了?說好不再傷心的……”哽咽阻去了原本欲吐的話,她咬著唇,只是抽泣。
春陽端來的洗梳的水已經換過兩次了,這一次,水又涼了,而柔姬卻仍沒那個安寢的意思,只是坐在那裡,直直地瞅著燭火。
春陽看得慢慢皺眉,心裡直怨孫永航,才是新婚第二夜,卻到了三更天了,仍沒個蹤影,叫人去找了,卻是整個府裡都翻了個遍,仍是不知去向,真真可恨至極!
看看自家小姐這麼怔怔地守著候著,春陽嘆了口氣,再去換了盆水,湊上前道:“小姐,別等了,先洗漱了就寢吧!您今兒一早就起了,這麼累了一整天,也一定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