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希憲撇著嘴說:“看看看,又發皇上了火不是?您不是讓臣說真心話嗎?剛一開口,您就沉不住氣了。”
忽必烈意識到自己太不冷靜,自我解嘲地嘿嘿笑著說:“好好好,朕不生氣,你說,接著說。”
“哎,這還差不多。”廉希憲也耍貧嘴,然後,一本正經地說:“自從太祖成吉思汗起,喔,實際還早得多,全國就戰事不斷,百姓苦不堪言。全國統一以後,理應罷兵息戰,讓百姓休養生息,過幾天安定日子。可是,您卻連年對外征討,勞民傷財,開銷巨大。阿合馬這類佞臣,不但不向你進諫,反而火上澆油,百般慫恿。你以為是對你好,對你忠心。實際上他們是別有用心,伺機橫徵暴斂,搜刮民財,侵吞貪墨,中飽私囊,大大加重了百姓的負擔。致使朝綱頹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與剛開國時相距十萬八千里呀!得利的是那些貪官,百姓罵的卻是你皇帝。唉!不知這些你都想過沒有?”
廉希憲這番振聾發聵的話,使忽必烈大為震驚,他沒想到朝政會糟糕到如此地步,但他覺得廉希憲是不會說假話的。頓時陷入了沉思。
這時,徹裡從外面進來,低聲對忽必烈說:“皇上,伯顏從和林回來了。”
“啊?你說誰回來了?伯顏?”忽必烈因為高興和激動嘴唇止不住瑟瑟發抖,“給啊!他總算回來了,快!快叫他進來!”
徹裡急忙跑出去,傳伯顏晉見。
伯顏喊著:“皇上!皇上!”快步跑進來,跪在御榻前,聲淚俱下地說,“皇上,跟臣分手時您還是好好的,怎麼一下子病成這樣嘞?皇上!”
忽必烈既高興又愧疚,伸手抓住伯顏的胳臂,淚光盈盈地說:“你回來了,好啊!好啊!朕又見到你嘞。”他目不轉睛地看著伯顏,動情地說:“伯顏,朕糊塗,又一次誤會了你,你不記恨朕?”
伯顏連連搖頭,說:“不,臣始終相信皇上是信任臣的。”
忽必烈聽了很高興,問:“為什麼?”
伯顏說:“如果皇上不相信臣,就不會調臣回來了。”
忽必烈笑了,問伯顏:“伯顏,這次朕派鐵木耳去和林,是他第一次獨擔重任,你說實話,他幹得怎麼樣?”
伯顏說:“臣為這事,正有本要奏的。”
忽必烈一怔,暗自說道:“莫非鐵木耳任性胡來,惹出什麼亂子?”對伯顏說:“有什麼本,儘管奏來,朕不會護短的。”
伯顏說:“本章臣已經寫好。”
伯顏說著,拿出早已寫好的本章,呈遞忽必烈。
忽必烈沒有接,說:“念。”
伯顏開啟奏摺,念“臣伯顏叩首跪奏:我朝自真金太子仙逝以後,儲位空缺,長此下去會動搖國基,引發蕭牆之禍。臣以為鐵木耳殿下年齒雖幼,但沉穩剛毅,有容人之量,酷似皇上英年壯時。臣請立鐵木耳殿下為皇儲,以穩固國本,安定人心,大元皇祚萬世不衰。臣伯顏跪拜。”
忽必烈激動地拽住伯顏的手,對身邊的廉希憲說:“你聽聽!你聽聽!有人說伯顏恃功而驕,圖謀不軌,對朕有二心。有這樣圖謀不軌的人嗎?不但捨生忘死為朕打江山,還關心朕百年之後不至骨肉相殘,江山社稷綿延不絕,百代永固。天底下有這樣的奸人嗎?伯愛卿是我朝第一大忠臣啊!”
伯顏誠惶誠恐,急忙跪下謝恩:“臣不敢當。臣不過是恪盡了一個作臣子的職責。”
忽必烈說:“起來,快起來。你的話正合我意,這件事我已經反覆想過。真金有帝王之風,是朕理想的承襲人,可惜他先朕而去。朕的其他幾個兒子,大都勇猛有餘,謀略文采不足,且粗魯暴躁,氣量狹隘,不是帝王之材。只有鐵木耳睿智聰穎,可當此大任,朕決定立他為儲君。”
忽必烈說到這裡,摸摸索索從腰間摘下一塊玉璧,遞到伯顏面前,用力支撐著病弱的身體,吃力地說:“這塊玉璧一直在朕身上帶著,朕當著廉希憲的面交給你。朕駕崩之後,立鐵木耳為帝,繼承皇位。持此玉璧如朕親臨,有滋事不服者,斬勿赦!”
“臣謹遵聖諭!”伯顏接過玉璧,跪拜謝恩。
忽必烈的氣力幾乎已經消耗殆盡,一直是在強撐著。當伯顏接過玉璧領了聖旨以後,突然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啊?皇上!皇上!您醒醒!您醒醒啊!”眾人大慌。
忽必烈突然睜開眼,而且目光明亮,臉色也泛起些許紅潤,說話的聲音比先前也清晰有力了。廉希憲知道這是臨死前出現的迴光返照。
忽必烈好象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