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差的拾起金簪,隨意把玩,見那上面刻著一行小字,乃是祝當朝皇帝寵妃萬福金安之語,這才曉得事非尋常,趕忙將此物連那半件袍子一併呈送與丘齊。
丘齊見了此物,當下心知肚明。他本想派衙役去喚宣正賢,敲他些竹槓便將此物還回。可一想到單蓮,丘齊這心中便千般不是滋味。
單蓮有些光景沒去尋他,派丫鬟送信一時說身子不忒,一時說宣正賢看得緊,左右推脫。丘齊心中瞭然,在單蓮眼中,自己不過是個徒有其表的窩囊廢,雖頂戴烏紗,卻是個三腳踹不出屁的蠢貨。只是丘齊心中愛她,明知單蓮輕賤孟浪,卻仍對她念念不忘,割捨不開。
他手持金簪,嘴角泛笑,計上心來,並不急於去請宣正賢,而是派衙役去宣府門口打探,原來今日幾位少爺俱不在府,這便拿定主意,專等日薄西山之時,著官袍來宣府逞威風。
果如他所料,宣正賢聽罷事情經過,眼睛裡突突冒著火光,似要食人血肉般。丘齊抿嘴一樂,輕聲道:“雖未能逮到毛賊,不過據本官所察,這金簪失竊,應與府中人有關。這宣府固若金湯,一般人物別說是盜竊,就是捱到門口也是難上加難。”
自丘齊進門,單蓮便提高警惕,一雙鳳眼死死盯著丘齊臉色,乍聞金簪失竊,她嚇得臉色慘白,隨後便定下心神,乜著眼瞧丘齊。現聽丘齊話中有話,她便急急接道:“讓丘大人見笑,宣家這些事街頭巷尾早傳個遍,誰不知家中那位大少爺好賭成性,唉……上次便將老爺氣個夠嗆,恐這次又是他玩得花樣。造的什麼孽,好端端的一家人,怎就出了這麼個……”
“你這喋喋咻咻說甚,還不趕緊去溫壺劉伶醉,再備些菜招呼丘大人。婦人家家,懂個甚麼!”宣正賢不耐煩地打斷單蓮道。
單蓮趕忙起身退走,臨行時不忘遞給丘齊一個眼色,示意要他管住口舌,切莫禍從己出。
須臾功夫,酒水俱備得妥帖。宣正賢同丘齊分賓坐定,單蓮獻酒,三人各懷鬼胎,這酒吃得沒甚滋味。
待食過半個時辰,忽聽一陣環佩聲響從外面傳來。宣正賢抬頭定睛一看,見辛詞、宣夜、宣然同宣安四人冉冉步入中堂。
宣正賢氣憤憤站起,趕到宣安面前,喝罵道:“你這畜生,還有臉回家。”他也不便青紅皂白,氣沖沖、急忙忙揮手狠狠甩了宣安一個巴掌。
宣安躲閃不及,只覺左面頰生生刺疼,他正欲開口,卻聽單蓮在旁火上澆油道:“了不得,不知換了多少金銀,只怕賭得一子不剩罷。”
宣正賢聽罷越發著惱,拽著宣安衣袖欲再打,卻被宣然擋住道:“爹爹莫急,到底所謂何事?”
“這混賬盜得金簪送去賣了!”宣正賢急躁地推開宣然胳膊,七竅生煙,連聲罵道:“這些簪子昨夜我還細細查過,均安然無恙。今日他一離府,簪子便不翼而飛,若不是他所為,難道是你和夜兒不成?!”
宣然聽罷,詫異地瞥了宣安一眼,這便回道:“爹爹,這事情尚未調查清楚,許是……”
不待他將話說完,宣正賢便惡狠狠地瞪著他道:“怎底,難道是我說曲了他不成,這又不是他第一次盜竊自家財物出去鬼混!然兒向來懂事,怎底替他討起情來!休要攔著我,今日我若不打斷這個孽畜的雙腿雙手,挖了他的心肝肺餵狗,我便……”
“宣老爺,今日宣安一直同我一起,並未與旁人見面。既然這金簪是今日丟出府並被拿去賣的,定不會是宣安。”辛詞這句話雖說的輕飄飄軟綿綿,可卻不啻于晴天霹靂,驚得在場眾人,連同一直不動聲色的宣安俱驚訝萬分。
“小詞這說的是甚麼鬼話?”宣正賢板著臉斥責道:“今日你是同然兒、夜兒以及文公子出遊,怎底變成宣安?你心思單純,莫不是被這混賬矇蔽了去,這才替他說話。我道你是倦了,早些回房歇息罷。”
辛詞見宣正賢橫眉立目,冷眼相向,心知自己在宣府這些日子來的隱忍算是前功盡棄。只是她若不強出頭,只怕今日宣安會被打掉半條性命。這宣正賢心中對宣安有無窮恨意,平常時候還能尋個事由將他毆打,現觸到宣家所謂的光耀門楣之事,宣正賢焉能輕易放過。辛詞心知箇中利害關係,只是她絕不願見宣安有性命之憂。
宣正賢平日裡尚能聽一聽宣然之語,而今日竟然將宣然一番呵斥,為保宣安,辛詞不得已出此下策。
“妹妹莫要亂說話。”宣安見宣正賢變了臉色,知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他怕辛詞因自己而捲入進來,這便換上一副無賴口吻道:“甚麼髮簪,我若是要盜,真金白銀豈不更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