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送您出了陳國國境。”
一切準備停當,伯陽先生就要正式向家鄉告別了。故土難離,是人之常情,挨臨走的時候,他站在曲仁裡的故宅上,面對被火燒過的“屋子”看了好大一會兒,眼裡還流出兩行惜別的淚水呢。
公元前四七八年夏日的一天,綠野莽莽,萬里明陽,老聃先生(外地人稱他老聃、老子,因而這裡筆者也再改稱呼)騎青牛,穿一身最不顯眼的,原來是黑藍色的,現在褪色褪得十分破舊的衣裙,有十六歲的徐甲牽牛,有三十多歲的弟子庚桑楚揹著包袱在一邊護送陪同,開始了西行。
陽光明亮,綠野莽莽,一頭善知人性的肥壯青牛亮起眼睛,十分精神地馱著一位大哲往西走著,向著略略西北的方向走著。
此時老聃先生已經九十三歲,胖大而秀氣的臉盤飽滿豐彩,兩個顴骨之下各有幾條明顯的皺印,除這皺印以及眼泡上的幾條微皺之外,其餘地方無不光潤富豐。他的牙齒已經不存,由於這原因,使得上嘴唇那裡有點略往裡吸,也是由於這原因,以致使他的圓圓的疙瘩鼻子的鼻頭牽得有點下勾。他的目光和善而精明,以致和善得使人看不出那裡的精明。他那秀美的雪白鬍須比十年前又加長了四寸,此時鬍梢兒已經超過心口。修長的白眉彎彎地拖向鬢角,大致看去,彷彿兩彎一頭帶尖的白色月牙。他的頭髮此時已經出現大的扒頂,從頭頂往後披散下去的白髮足有半尺多長。頭頂上那撮又細又絨的短髮,迎風彈動。飄灑自如,活脫脫的宛如潔白雀冠。此時他的新衣裳是在桑楚挎著的包袱裡,他身上穿的破衣是他特意才換上去的。
牛前的庚桑楚,藍衣藍裙,頭頂藍白扎帕,步子邁得既穩又健。頭裡牽牛開路的小徐甲更有他的一番風彩,他是一個既象青年又象少年的半大孩兒,長圓型的臉盤兒嫩白紅潤。秀眉黑眼,高高的鼻樑,紅紅的嘴口,略翹的嘴角。黑頭髮下用藍色綢帶兒拴起,頭頂上鼓起一個低低的髮髻,髮髻之上還另外地高出兩個短短的牛角。前額上散下一點兒劉海,後腦勺上散下一縷短髮。寬鬆的藍布長衫,用黑布鑲著領邊。藍衫底下露出半尺紅紅的褲腿。腳上穿一雙麻繩編擰的齊頭便鞋。右肩上扛著老聃先生的龍頭柺棍。柺棍上用粉紅絲綢帶兒繫著個金黃色的亞腰葫蘆。
日頭轉向正南方向,他們繼續往西走著,往略略西北的方向走著;日頭已經平西,他們仍然繼續往西走著,往略略西北的方向走著。
老聃先生把那段隱去的歷史永遠地拋在腦後,離它越遠,越能減少他心頭的痛苦。
傍晚,西天邊扯起一縷菊紅色的落霞。此時他們已經走了六十六里。飢要餐,渴要飲,曉要行,夜要住。不等太陽落下,就應該找好投宿之處。
這裡村莊很稀,再往前走,恐怕走到天黑也不一定再能碰上村子。於是就決定在這裡找個村莊住下。
這裡有一片方圓二里之大的碧茵茵的平地。平地周遭是一圈低低矮矮的小白土嶺,嶺上,盡是茂盛的綠柳。圈內的平地上有個村莊,名叫安莊。這安莊柳暗花明,樹木蔥蘢茂密。村前有個南盈北缺的月牙形的大坑塘。坑一圈是白楊綠柳和碧玉般的蘆葦。坑水清亮幽深,肥大的藕葉綠得幾乎能夠滴下水來。有幾個藕葉上都蹲著帶有黑花的綠蛤蟆。那粉紅的和雪白的荷花幽靜地開著。上面還落著幾隻淡紫色和粉藍色的蜻蜓。水皮上銀魚跳躍。有幾處地方還在輕迅悠然地划動著黑色的水拖車(水上小蟲)呢。
老聃先生一行三人走進土嶺圈裡,來到月牙大坑北邊的村莊之內。因入稀境,耳目一新,致使老聃先生倏然感到輕鬆愉快起來。
庚桑楚到一家人家前去聯絡,請求他們給找個地方住下。
這家主人名叫安沱,是個圓臉、笑眼、鬚髮已經開始花白的、年近七十的老人。這安沱樂善好幫,聽說有師徒三人前來求助,一臉悅色,毫不遲疑地對庚桑楚說“行啊老伯,那太好了。”庚桑楚感激地說。
“叫他們來吧,走,我給你們開門。”老人說著,就和庚桑楚一起走出門去。
當庚桑楚招呼老聃先生和徐甲牽青牛來到安沱家東院大門口的時候,安沱已經將那門開開。雙方互相打過招呼之後,安沱領老聃師徒三人走進東屋。這裡確實只有一張木桌,兩張木床。
老聃先生他們把牛拴在柴禾垛旁的一棵樹上,將行李在屋裡床上放好,開始坐下來休息。
那名喚安沱的老者不願離去似地站在門口,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老聃。大概是由於不好意思,看了幾眼之後只好走了。但是,當他將要走出院子的時候,又直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