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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了這話,不覺心中一動,暗想我父親去世那年,我也只得十五歲,也是出門去運靈柩回家的,此人可謂與我同病相憐的了。因問道:“你怎麼知道的這般詳細?”杏農道:“我同他一相識之後,便氣味相投,彼此換了帖,無話不談的;以後的事,我還要知得詳細呢。他運柩回來之後,便到京裡求了一封薦信,薦到此地招商局來。通州離這裡不遠,便接了他母親來津。那時我的家眷也在這裡,便把我住的房子騰出兩間,轉租給他。因此兩下同居,不免登堂拜母。那時卻也相安無事。映芝為人,十分馴謹,一向多有人和他做媒;映芝因為家道貧寒,雖有人提及,自己也不敢答應。及至服闋之後,才定了這天津城裡的一位貧家小姐,卻也是個書香人家,丈人是個老儒士。誰知過門之後,不到一年光景,便鬧了個婆媳不對,天天吵鬧不休,連我們同居的也不得安。”我道:“想是娶了個不賢的婦人來了。這不賢妻、不孝子,最是人生之累。”
杏農嘆道:“在映芝說呢,他母親在通州和妯娌親戚們,都是和和氣氣的,從來不會和人家拌嘴;在我們旁觀的呢,實在不敢下斷語。從此那位老太太,因為和媳婦不對,便連兒子也厭惡起來了,逢著人便數說他兒子不孝。鬧的映芝沒有法子,便寫了一紙休書要休了老婆。他老太太知道了,便鬧的天翻地覆起來,說映芝有心和他賭氣:”難道你休了老婆,便罷了不成!左右我和你拚了這條命!‘如此一來,嚇的映芝又不敢休了。這位媳婦受氣不過,便回孃家去住幾天,那柴米油鹽的家務,未免少了人照應。老太太又不答應了,說道是:“我偌大年紀了,兒子也長大了,媳婦也娶了,還要我當這個窮家!’映芝沒法子,只得把老婆接了回來。映芝在招商局領了薪水回來,總是先交給母親,老太太又說我不當家,交給我做甚麼;只得另外給老太太幾塊錢零用,他又不要。及至吵罵起來,他總說‘兒子媳婦沒有錢給我用,我要買一根針、一條線,都要求媳婦指頭縫裡寬一寬,才流得出來!’諸如此類的鬧法,一個月總有兩三回。他老太太高興起來,便到街坊鄰舍上去,數落他兒子一番。再不然,便找到映芝朋友家裡去,也不管人家認得他不認得,走進去便把自己兒子盡情數落。最可笑的,有一回我一個舍親,從南邊來了,便到我家裡去,談起來是和映芝老人家認得的。我那舍親姓丁,別字紀昌,向來在南京當朋友的,談到映芝老人家虧空急死的,也十分嘆息。卻被那老太太聽見了,便到我這邊來,對紀昌著著實實的把映芝數落了一頓,總說他怎麼的不孝。這是路過的一個人,說過也就罷了,誰知後來卻累的映芝不淺。”我道:“怎樣累呢?”杏農道:“你且莫問,等我慢慢的說來。到後來他竟跑到招商局裡去,求見總辦,要告他兒子的不孝。總辦那裡肯見他。便坐在大門口外面,哭天哭地的訴說他兒子怎麼不孝,怎麼不孝,經映芝多少朋友勸了他才回來。還有一回,白天鬧的不夠,晚上也鬧起來,等人家都睡了,他卻拍桌子打板凳的大罵,又把瓷器傢伙一件件的往院子裡亂摔,攪了個雞犬不寧。到明天,實在沒有法子了,映芝的老婆避回孃家去了,映芝也住在局裡不敢回家。過了一夜,這位老太太見一個人鬧的沒味了,便拿了一根帶子,自己勒起頸脖子來。恰好被我用的老媽子看見了,便嚷起來。那天剛剛我在家,便同內人過去解救。一面叫我用的一個小孩子,到招商局去叫映芝回來。偏偏映芝又不在局裡,那小孩子沒輕沒重的,便說不好了,石師爺的老太太上了吊了;這句話恰被一個和映芝不睦的同事聽了去,便大驚小怪的傳揚起來,說甚麼天津地方要出逆倫重案了,快點叫人去捉那逆子,不要叫他逃脫了。這麼一傳揚起來,叫總辦知道了,便把映芝的事情撤去,好好的二十兩喲嗣渙恕L搶米輳�ü倉揮姓餳訃胰思遙�闥閌且惶醮迓淶牧?
信步走了一回,仍舊回到店裡,呆呆的坐了一大會。看看天要黑下來了,那店家才提了一壺酒回來交給我。我道:“怎麼去這半天?”店家道:“客人只怕是初走這裡?”我道:“正是。”店家道:“這老米店沒有賣酒的地方,要喝一點酒,要走到十二里地外去買呢。客人初走這裡,怨不得不知道。”我一面聽他說話,一面舀出酒來呷了一口,覺得酒味極劣。暗想天津的酒甚好,何以到了此地,便這般惡劣起來。想是去買酒的人,賺了我的錢,所以買這劣酒搪塞,深悔方才不曾多給他幾文。
心裡正在這麼想著,外面又來了一個客人,卻是個老者,鬢髮皆白,臉上卻是一團書卷氣;手裡提著一個長背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