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梅花的香氣沁人心脾,女子身穿白色狐裘,欺霜賽雪的小臉簇在白色的狐狸毛領子裡。
廊下亮著的氣死風燈吱呀搖曳,昏黃的暖光映照著女子瓷白的肌膚,仿若天人。
她站在簷下,對他微微一笑,給人一種很不真實的虛幻感。
到此時此刻,江隱才明白,上輩子他濟濟於名利,到最後一無所有,而此生重來,他所追求的,不過是她在燈火下的等待,在風雪裡的一個溫暖笑臉。
隔著風雪,與她遙遙相望,滿腔情意在心口激盪,江隱滿心歡喜的走過去,目光灼灼的看向她。
獻寶似的將木匣子遞到她眼前,像一個初墜愛河的毛頭小子,“珍寶閣的釵子,汴京城的姑娘們都喜歡,這是我給你帶的禮物,阿櫻你看看,喜歡不喜歡。”
語氣有些討好和卑微。
顧櫻淡淡的看他一眼,接過他手裡的木匣子,並未開啟,直接遞給了海棠。
然後對他道,“坐吧,知道你今日回來,做了你最愛吃的東西。”
江隱奇怪的往她平靜的小臉上看去,走進屋子裡,在桌旁坐下。
屋裡置辦了一桌酒席,顧櫻替他將蓑衣斗笠取下來掛在外面,又吩咐海棠將溫好的梅花釀取出來,放在桌上。
“海棠,你先出去,我與他有話要說。”
“是。”海棠福了福身子,退出房間,出門的時候,懂事的將房門關上了。
房門一閉,風雪聲便小了下去,屋子裡燃著滾熱的炭火,沁人的暖香在空氣裡緩緩浮動。
讓人整個身子都跟著暖和了起來。
江隱搓了搓凍僵的手,眸光掃過桌面上吃食,嘴角牽起,眉眼溫柔,“八寶鴨羹,冬筍炒雞,肥雞雲片豆腐,雞油煸白菜,水晶丸子,燕窩三鮮湯,八珍糕。嗯,都是我愛吃的,阿櫻有心了。”
顧櫻沒說話,端起酒壺替坐在對面的江隱倒了一杯酒,“這是梅花釀。”
江隱嘴角笑意凝固,大手頓了頓,接過她手裡的瓷杯,抬起烏黑的眸子,沉沉的看著她。
顧櫻淺淺一笑,“外面風寒,薄酒一杯,暖暖身子,你怎麼不喝?”
江隱垂下睫羽,僵了一會兒,將酒杯放下。
氣氛有幾分凝滯。
江隱重新抬起眸子,盯著女子鎮靜自若一片清明的眼睛,心口處悶悶的疼,喉間如同堵絮一般,讓他躁得慌。
他多想讓時間過得再慢一點,可現在看起來,老天爺似乎並未站在他這一邊。
江隱斂起眼眸,心臟抽疼了一下,譏誚的開口,“天啟十五年,你我二人成婚,那夜洞房內的桌上,擺著的就是這幾樣吃食。”
顧櫻道,“這麼久了,難為你還記得。”
江隱抬眸道,“我從未有一刻忘記,那天夜裡。龍鳳燭下,我看見我的新娘子,滿臉羞紅,眉眼如畫。”
顧櫻嗤笑道,“我倒是隻記得,郎心如鐵,神情冷酷,最後你拂袖而去,留我一個人,獨守空房。”
事已至此,江隱知道,自己的計劃徹底失敗了。
屋子裡光線很暗,只有頭頂微弱的光源垂籠。
江隱就坐在那一小團陰影下面,眼眸黑的發亮,卻又暗藏洶湧。
“你什麼時候清醒過來的?”
顧櫻漫不經心道,“就在前幾天,多虧了你妹妹,讓我發現了藥的問題。”
不然她還會一直被他矇在鼓裡,被他用藥物控制,被他像禁臠一樣囚在這座別院。
江隱磨了磨牙,眼神微冷,“江靈兒。”
顧櫻莞爾一笑,眼裡浮起一抹嘲弄,“你不覺得很諷刺嗎?”
曾經恨到恨不得她被折磨死的人,今生卻想盡了法子用盡了手段,將她從國公府裡轉移出來,不惜花重金給她喂藥,篡改她的記憶,讓他們回到上輩子什麼都還沒發生的時候。
他不覺得自己很幼稚,很好笑,很諷刺麼!
“你這般自欺欺人,有意義?”
江隱嘴唇緊抿,無聲的笑了一記。
窗外幽暗的光透過半遮半掩的窗欞照進來,映在男人蒼白的俊臉上,明起明滅,晦暗不明。
“我沒有自欺欺人。”他道,“我知道你愛我。”
顧櫻好笑的看著他,無數濃烈仇恨也在此刻變得無比平靜,“我不愛你,從來都不愛。”
江隱臉色微變,卻還是故作鎮定,“你不過不肯承認罷了。阿櫻,我們現在這樣不好麼,忘記過去,重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