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發現了沒有?就是這雙眸子就能傾倒天下一切男人,我們快走訪了個把月了,那裡見到過如此姣容?像她這樣美貌的女子自古以來都難能多得的。”
“像老爺這等身份,別說這麼個小寡婦,就是天仙般的姑娘白送上門來,還愁你不挑,何苦到這野村冷戶碰一鼻子灰回去。”
“你們懂得什麼?”劉老爺從侍女手中接過一方白綾手帕,引去頭上不住冒出來的熱汗,不勝感慨地說:“你別看她身在牛欄。那風流體態無人可比。三國初年,呂布弒父奪妾,那貂蟬是處女麼?非也,乃是王司徒一個得意的寵妓而已。小寡婦又怎的?比那些毛胚待嫁的清水貨更成熟,更有情趣,也更懂得風情。我要娶就要娶東鄉女,其他一概作罷!”
“老爺既然看中了她,改日重金聘親便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種小戶人家那有不高攀之理?”
“這又錯了,直裡頂尖的大富豪鄭方圓膝下無嗣,晚年得一千金,才貌雙全,連縣太爺朱明之子朱元前去求親都不肯,可她有現成的高枝不攀,偏偏以千金之體俯就她家長工。看來百科易讀,情書難解。這‘情’字竟比泰山還重。只可自許,不可強求……”
該男子姓劉,名仁榮。湯溪上鏡人氏,家有良田千頃,城裡又有多家店鋪,富甲西門畈。新近愛妾亡故。心中幽悶,就以買牛為由,雲遊八婺,一來散散心,二來訪得一位絕代佳人填房,以解晚景淒涼。聞陰陽街有位淑女叫景花,天生麗質,美豔絕倫,不免春心萌動,覺得就憑自己地位權勢娶她也並非難事,就興致勃勃地來到堂屋,範氏向來上門不殺客,予以接待,又是茶點,又是湯圓,面子上非常客氣,但始終不讓女兒露面,說:“劉大官人是發財人家,瞧得起我們貧家女兒不勝欣慰呢,只是雞窩裡飛不出金鳳凰,小女年幼,孤陋寡聞,見識有限,不是上大臺盤的料,最近又許親人家,還請見諒!”
劉仁榮聽了十分惆悵,好不容易訪到一位美姣娘,已有他屬,怪只怪自己遲來一步。現在懊悔已經來不及了。就坦然說道:“名花既然有主兒,豈敢奪人所愛,只是還有一事打聽一下;五年前,有位東鄉女與小藥徒途徑山塘下里珠瓏,被山洪衝進風雨亭,圍困了一夜,此事倒還罷了,不想由此而引發那場鄭千金殉情周八百的人命官司,一切無不與東鄉女美貌有關。因此她的芳名轟動城鄉流傳至今。但不知其下落?”
“東鄉女是城裡茶肆妄稱,便是老身大女兒,名叫景芳,現已寡住孃家,不知貴客有何見教?”
“豈敢!當年本人與鄭方圓交好,與縣衙也有交情,故陪堂過審,對此案底細一目瞭然,只是沒有見過東鄉女,今有幸拜訪貴府,請求一見,這五十兩銀子權當見面禮。”他從管家手中接過銀子,放在桌上。
“你的好意我領了,只是快把銀子收回,我姜家雖說清貧,但從未受過人的接濟。恕我直言,我這女兒自從洪郎走出以後,心如枯木,不出二門,從來不肯會見陌生男子。我也無意強她所難。劉大官人一定要見她,還有勞你自己到牛欄屋子裡走一趟,如有言語衝撞,請別怪老身事先不告。”
劉仁榮見範氏執意不收,只得叫隨員接過銀子,自己率眾向牛欄屋裡而來。其結果吃了這杯閉門羹。只得怏怏出村而去。
東鄉女的冷淡,並不影響他對她的追求,立即準備迴歸置辦聘禮,安排陣容前來提親。於是一揮手,轎馬啟動,一徑退出陰陽街,望官大路而來。
這日恰好紹賓忌日,曹春花備了葷素幾碟菜餚,一壺水酒,由胖大嫂陪同上墳祭祀回來,見前面一位官人信步走來,後面轎馬跟隨,侍僕成群,極為氣派,就一旁駐足讓路觀望。
媒婆悄悄地對老爺說:“你不是要一位極為俊俏的寡婦麼?她才二十一歲,可已守寡了五年,你看那身段,長相比東鄉女如何?老爺若有意,老身憑三寸不爛之舌保管你馬到成功!”
劉仁榮放慢了腳步,留心一瞧,見她體態輕盈,柔發風動,嬌容半遮半掩,無不楚楚動人,不覺大吃一驚:“這不是夏秀麼?”
原來三十年前,上鏡村突然來了兩個衣著襤褸的父女,父親叫夏日,女兒叫夏秀,身無分文,牛車上卻放著兩口沉重的棺材,說是廣東人氏,沿水路北上,父母在途中亡故,不忍丟棄,只得買二口棺材裝殮了帶上,求村裡賣幅土地葬之。
劉太公見他有孝心,就賣塊地皮讓他安葬,他卻採用無根安葬。
所謂無根安葬,就是用石頭墊起棺材腳,用磚四面及頂封了,粉上石灰,本地人叫它“白水牛”。做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