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卻聽得戴權臉色大變。躬身應道:&ldo;奴婢明白,奴婢這就告訴娘娘。&rdo;言畢,滿頭大汗的退了出去。乾元帝眼睛依舊落在奏摺之上,口中卻道:&ldo;朕常聽聞京都街頭巷尾一句童謠,不知子瑜可曾聽聞?&rdo;賴瑾心中一跳,低聲接道:&ldo;聖上贖罪,微臣不曾耳聞。&rdo;乾元帝輕笑一聲,開口唸道:&ldo;寧國府,榮國府,金銀財寶如糞土。這滿城的百姓都在謠傳,說賈府銀庫幾間,金庫幾間,使得傢伙都是金鑲玉嵌的,家裡擺設都跟水晶宮似的。家裡使喚的丫頭們的穿戴比尋常四五品官員家的正經姑娘都富麗。說的真真兒似的,就好像他們親眼見過。你說好笑不好笑?&rdo;賴瑾握著朱墨的手一緊,死死攥了起來。乾元帝淡然說道:&ldo;如今重建市舶司的條陳已經完善的差不離了。左不過明年初夏,朕就得派你去西海沿子籌建市舶司。朕希望你這一段時日能多多準備這件大事兒。至於尋常安插人等,提攜舊交的瑣事,就暫且放在一邊罷。&rdo;一句話的功夫,賴瑾只覺得整個脊背都嚇溼了。適才還覺得戴權跟在乾元帝身邊多年,也忒不經嚇。如今到了自己身上,恐怕還不如戴權。至少,戴權才剛是穩穩當當的退出大殿。而自己如今卻有些腳軟的不能動彈。乾元帝抬眼看著大汗淋漓的賴瑾,溫聲笑道:&ldo;朕不過是隨意說兩句閒話。你竟嚇成這幅模樣,也著實沒有擔待一些。看來朕還得好好歷練一些,總得叫你知道什麼叫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才是。&rdo;賴瑾吞了吞口水。勉強鎮定的說道:&ldo;微臣膚淺,有勞聖上調、教。&rdo;乾元帝挑眉,淡然說道:&ldo;對於得力的臣子,朕從來不吝嗇指教。只要他遇到什麼為難肯與朕明說。而不是躲在背後弄些小伎倆,反而叫人猜疑朕的心胸。&rdo;賴瑾膝蓋一軟,跪在地上。口中說道:&ldo;微臣‐‐&rdo;乾元帝擺了擺手,突兀的打斷賴瑾的話,微笑道:&ldo;這句童謠你真的沒聽說過?&rdo;賴瑾沉默半晌,細不可聞的說道:&ldo;微臣……聽過。&rdo;乾元帝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繼續問道:&ldo;下半句是什麼?&rdo;賴瑾盯著光可鑑人的漆黑金磚,沉聲說道:&ldo;吃不窮,穿不窮,算來總是一場空。&rdo;乾元帝輕輕應了一聲,開口說道:&ldo;起來吧。&rdo;賴瑾緩緩起身。乾元帝又吩咐道:&ldo;磨墨。&rdo;之後偌大的臨敬殿,除了聖上翻閱奏摺的聲音,賴瑾磨墨的聲音,再無半點兒聲響。直至晚間宮門落鎖之前,乾元帝才放了賴瑾出宮。依舊是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權送人出來。饒是從小練習武藝,繃直身子磨了一天墨的賴瑾也有種腰膝痠軟,肩肘疼痛的感覺。宮道前後都沒什麼人經過,受了好大驚嚇的戴權上前微微扶住賴瑾的肩膀,口內輕聲說道:&ldo;大意了。&rdo;賴瑾聞言,微微苦笑。可不是大意了。既然早就知道乾元帝對賢德妃的態度有意,又怎麼能大張旗鼓的提攜賈家旁系子弟。這不是明擺著跟聖上對著幹嘛。倘或有好兒那才叫怪了。只是賴瑾依舊對一件事情稀奇。&ldo;若說我年歲輕,摸不準聖上的脾氣也是有的。可是公公向來陪在聖上身邊,揣摩聖意的功夫自不必細說。怎麼也大意了?&rdo;他兩個如今算是難兄難弟,情分不比一般。賴瑾更是有意拉攏親近,不免說話間也去了三分修飾,多了兩分魯直。好在戴權也同有此心。聽見賴瑾的問話,不免低聲笑道:&ldo;有人是假戲真做,可在旁邊看戲的看的時間長了,不免有些當真。&rdo;賴瑾恍然,搖頭苦笑。要說自己是一時大意失荊州,那戴權可就是自作自受。明知道人家是做戲,又豈可當真呢?沉默片刻,戴權又道:&ldo;依我看,聖上今日明公正道的罰了大人,倒並不是很生氣的模樣。想來是最近大人的舉動太過託大,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聖上恐怕打草驚蛇壞了大事,所以才稍加懲戒一二。&rdo;應該是沒有真的動氣,不然犯下這等過錯,豈能是明面敲打又只罰了一天磨墨就能輕易折過去的?賴瑾聞言,微微點頭,深以為然。戴權又道:&ldo;只是聖上這會子不生氣,倘或大人回去之後沒能收拾妥當,那就說不準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