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以琝並沒有如對女兒承諾的那般只是在外面走走,而是直接出了慶安殿。
不是不想受承諾,只是控制不住內心欲逃離的衝動。
即使那西戎國的主使節並非宗哲景遙,可憑著方才那處處的針對,他還能不明白她此次前來大周其中一個目標是他嗎?
他不知道宗哲景遙想做什麼,想弄清楚她心中的懷疑還是要毀了他?
她便這般見不得他幸福嗎?
若是真的這般恨他,為何不給他一個乾脆?為何要這般折磨他?
司以琝一直疾步走著,直到寒風激醒了他的理智,他方才聽了下來,卻已經是氣喘吁吁,手扶著石道旁的一刻已經落光了樹葉的大樹樹幹,不斷地喘息著。
身子,輕輕戰慄,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心中的驚懼。
便是在寒風之中,他的裡衣卻已經被冷汗浸溼。
“不。”
“不!”
許久,呼吸平緩下來,一個個越來越堅定的不字從他的冷唇中迸出。
他不能再這樣下去!
不可以再被宗哲景遙擾亂他的心神,影響他的理智!
他是司以琝,是大周永熙帝的兒子,是大周的皇子!他不能一次有一次地被一個外族人擊垮,更不能再對那個人抱著不切實際的想法!
他司以琝永遠都不可能再和宗哲景遙扯上關係!
永遠都不可能!
他該恨她,該將她視為死地!
是的!
死敵!
司以琝,你清醒些吧!便是當年她對你也沒有任何一絲情誼,更何況是如今?她只是在利用你打擊你母皇,她只是在折辱你!
你若是還抱著其他想法,你如何對得起即便知道你做了錯事卻還是原諒你維護你的母皇?你如何對得起一直以來不惜一切保護你的皇姐?你更是對不起好不容易歷劫歸來的父君!
司以琝,你清醒吧!
司以琝咬著牙,在心裡不斷地這般警告著自己,許久之後,方才站直了身子,凝了會兒神,然後轉過身,欲回去面對一切。
然而,當他轉過身的那一瞬間,整個身子便都怔住了。
因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在他身後不遠處竟然站著一個女子。
一個穿著西戎國服飾相貌平凡的女子!
而他,竟然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
心,忍不住戰慄起來。
雙手死死扣著,好半晌方才發出了冰冷的質問:“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那女子沒有說話,只是凝視著他,在不算是明亮的光線之下,眼眸一片暗沉。
“你若是再不說話,本皇子便要喚人!”司以琝繼續凜聲道,“西戎國的人在宮中四處任意走動,你們是真的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沒忘。”女子開了口,聲音卻是沉鬱,彷彿沉澱了許許多多的情緒一般。
只是一句話,三個字,卻讓司以琝面色猛然一變。
即使已經過去了許多年,即使……他只是聽了這道聲音一番不長的話,可是這一刻,他還是認出來了。
當年,他第一次聽到這道聲音之時,便是他遭受人生巨創之時,便是這道聲音將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生生給毀了,是這道聲音將他打入了地獄,從此以後與幸福絕緣。
可是……
怎麼可能!
她怎麼可能會在這裡,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司以琝瞪大了眼睛,嘴也張開了,任由著寒風在口鼻之間竄動,即便曾經想過有這個可能,可是如今真正面對了卻仍舊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是……你……”
女子輕輕一笑,“琝兒,你果然沒忘記我。”
司以琝身子頓時僵硬了,除了冰冷還是冰冷。
是她!
是她!
怎麼可能是她!?
她怎麼會在這裡!?
女子沒有說話,可是嘴邊複雜的笑容卻維持著,似乎在等待著他接受眼前的事實。
“宗——哲——景——遙!”咬牙切齒的四個字從司以琝被冷風肆虐的冰冷僵硬的唇瓣溢位,面上的震驚也隨之轉為了憎恨。
當年沒有來得及發作的憤怒,這般多年來的日夜折磨,這兩個月來的恐懼畏懼,在這一刻化作了滔天的怒火,幾欲將他的理智吞沒,當然,只是幾欲,腦海最後的一絲清明制止了他心中的暴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