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完躬後,老道這才側身望向與自己打扮相似,斜靠在墓碑上一動不動的霍然,他雙眼一亮,不過片刻之後又黯淡了下去,輕輕一嘆,說道:“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小友何故如此。”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樂兮,當人生門,仙道貴生,鬼道貴終,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兇,高上清靈美,悲歌朗太空,唯願仙道成,不願人道窮……”見霍然不答話,老道竟自顧自的默唸起道家密藏——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也不知道是在為地下亡人超度,還是為地上半亡人解惑。
似乎被這部道家秘典給打動,霍然嘴唇輕啟,喃喃道:“仙道貴生,鬼道貴終?世人爭渡,只求長生,可當真有長生仙道嗎?生而無仙,鬼道未嘗不可?縱使有仙,身無至親要它何用?”
霍然這些話,句句透露著一股悲意,紅塵爭渡四年,他只為回家常伴父母膝下,然而世道無常,jiān人輩出,父母先亡,再曉遭友人背叛,一切只是因為自己太優秀……
這不可笑嗎?命運悲愴,命途多舛,霍然已絕生志。
聽聞霍然的話,老道不難猜出這是一位飽受命運戲耍的紅塵人,他淡淡一笑,就地而坐說道:“長不長生,成不成仙這都不重要,凡人命不過百,為生計奔波,他們圖的是什麼?有人說是錢財,有人說是權名,可不管是什麼,都離不開‘自在’二字!”
“自在於人,大自在於心,這浩浩乾坤總有讓小友鳴生自在之人、事、物,且小友修為出神入化,這天下再難出爾右之人,又何意生而無悅?縱有無敵寂寞之念,何不尋先人足跡,踏遍寰宇呢?”
在老道一語話畢之後,霍然睜開無神的雙眼,越來越清亮之後,他起身對著老道一躬,道:“前輩一語點醒夢中人,晚輩這便重入紅塵,還望前輩告知住所,他rì定當上門言謝!”
老道受了霍然一拜,但對於霍然稱自己為前輩卻連連擺手,說道:“前輩二字老道萬不敢當,小友修為早已超越老道不知凡幾,所謂達者為先,老道口呼一聲‘小友’已是厚著臉皮了。老道號浮雲,小友若是有空,可來崑崙一敘,屆時必將掃榻相迎!”
霍然點頭,再次一拜,回首望了一眼父母的埋骨之地後,轉身而去。
正如老道所言,自在於人,大自在於心,霍然愧於父母之死,是不可能得大自在的,他要體悟紅塵百態,解開這個心結,畢竟除了父母之外,他在鈞天界還有朋友,可以xìng命相托的朋友!
一路徒步而行,穿過一座座城市,一群群人cháo,霍然以身外人的眼光看待世事。
一道黑影於夜幕中穿行,他身手矯健,身形迅捷,很熟練的撬開了一戶人家的大門,而後藉著屋外微弱的燈光,在裡面翻東倒西,將值錢的東西盡數攬進口袋……
這是一個小偷,一個為生計而為的小偷,或許他的作為會讓那戶人家損失慘重,但他卻因此而解決了溫飽。
路上的巡jǐng發現了異樣,手持jǐng棍緩緩接近,在小偷觸不及防的時候將其制止,帶回了jǐng局。對那戶人家而言,自家的財產得到了保護;對小偷而言,失敗了便等於受牢獄之苦;對jǐng察而言,他的職責是擒住犯罪分子,將犯罪分子繩之以法,同時也滿足了內心的虛榮。
人流不息的街道旁,老乞丐摟著飢餓不堪的小乞丐,伸手向路人討錢。有人不忍兩人窘迫至斯,拿出了兜裡的零錢,而有人則是冷眼旁觀,視若無睹的走過,甚至有些人嫌髒而遠遠繞開。
悲慼的哀樂響起,一家人圍繞著靈柩慟哭,聲嘶力竭,淚水縱橫。他們失去了一位疼愛自己的長輩,就此yīn陽兩隔,再見也只是一張做舊的黑白照片。
……
人間的一幕幕,人xìng的一幕幕,霍然都看在眼裡。他像個最樸實的凡人,看到惡人作歹會憤怒,看到好人身死會慟哭,看到可憐人會同情……可不管怎麼樣,他都不曾出手,紅塵百事在心中淌過,他似乎抓住了什麼,又好像丟掉了什麼。
霍然離開了城市,於人跡罕至的山野郊外穿行,一步一步,看似緩慢,實際上卻迅捷無比。不曾被染指過的原生態森林在他身後溜遠,直至不見,他目睹了叢林法則,弱肉強食,勝者生敗者亡。
珠峰之巔,雪花飄灑,逐漸淹沒了枯坐的霍然,他滿頭烏髮漸漸花白,身體也被常年不停的寒雪同化。
一隻雪貂從冰層中探出腦袋,烏溜溜的小眼睛盯著已成雪人的霍然,見沒有什麼危險後,它低叫了幾聲,一個縱身跳到了霍然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