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簀……”桓溫驀然一怔,繼而哈哈大笑,直笑得身子前仰後俯,璇即,揮了揮手,摒退一干甲士,繞著跪在地上成一團的孫盛打轉,漸而,一屁股坐在亭階上,按著膝蓋,看著渾身抖篩的孫盛,冷聲道:
“昔年,汝與瞻簀、季野同赴山陰求學,而今,瞻簀已為成都侯,季野已為吳王僚,二者於汝而言,恰若高山丘壑。是故,汝恨於心、發於腔,所行所為皆在於此。故而,昔日汝勸吾按兵不動,遂勸吾領兵伐晉,此舉,當在為王敦謀,而非為吾!此舉,當在為謀瞻簀,而非為吾!如今,汝之所為,當在為石虎謀,亦非為吾!如此一來,吾殺汝,汝可冤也?”言罷,抱著雙臂,好整以暇的看著孫盛。
“郡守!!”、“碰碰碰……”
聞聽此言,孫盛心中驚赫卻稍稍一定,但不敢有絲毫大意,雙掌按地,噼裡啪啦的磕起頭來,不多時,青石板上即染了一層血,便連落葉上也沾了些許,待得頭暈目炫之際,抬起頭來,悽然道:“郡守若欲取孫盛項上頭顱,孫盛豈敢言冤!然,孫盛之心可譬日月,所行所為,皆為郡守拔肝傾膽也!縱存有私,亦為郡守為謀也!如今之江東,世人僅知劉瞻簀,若其不亡,若其不敗,幾時方可得聞郡守之名也?!”
“哈,哈哈……”桓溫長笑。
笑聲狂放,不可一世,孫盛暗覺己身恰若方才之琴音,孤舟一葉,飄蕩於怒海,濤波難測,傾刻之間便有覆沒之險,心中悔恨如潮湧,汗水滴墜青石板,塗染一片片。
半晌,桓溫笑畢,慢騰騰的起身,走入亭中,抓起酒壺胡亂一陣飲,繼而,提著酒壺,默然走到孫盛面前,將酒壺往孫盛頭邊一擱,蹲下身來,笑道:“安國也安國,汝之心意,吾早已盡知!吾之心意,汝卻不知!然汝可知,吾為何容汝?”
“孫盛,孫盛不知。”孫盛嘴唇顫抖,囫圇的說著,看著桓溫的翹頭木屐與酒壺,暗覺天地已然失色,一顆心不住的沉,再也無底,直落深淵。
桓溫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酒壺,笑道:“舟者,以木為乘,橫漿縱渡。吾與汝,恰若舟中二點,已然同處於木。”
孫盛看著眼前的酒壺,暗覺酒壺不住搖晃,漸而越晃越烈,辯不清晰,嘴裡下意識的道:“郡守所言甚是,同舟,方可共濟!”說著,竭力的抬起頭,卻已看不清桓溫的模樣,眼淚鼻涕汙血一起流。
得見此人此景,桓溫搖了搖頭,裂嘴笑道:“吾欲往南,汝欲往北,你我雖同處於木,卻非同舟也。石虎乃何許人也?異族外胡,非生即死,豈可與謀?安國也安國,何其不智也!瞻簀乃何人也?如汝之言,人中英傑也!大丈夫生當如是,習之,越之,俄而誅之!”聲音平淡,冷凜!
聞言,孫盛神情一震,叩首道:“郡守若欲誅之,何不留得孫盛?孫盛並無他願,唯見其人墜於泥寰!”
“留你不得!”桓溫按著膝蓋,慢慢起身,淡聲道:“且飲一盅酒,以卻途中孤寒。如此,亦可聊盡你我情誼!”言罷,仰天一聲長嘆,快步走到院外,向甲士點了點頭,遂後,目光一凜,將袍一卷,大步離去。
“郡守!!!”將將轉出月洞,即聞身後傳來一聲慘喚,桓溫步伐一滯,徐徐回首,冷冷瞥了一眼身後,不屑的一笑,繼而,默然轉身,接過隨從遞來的長槍,淡然道:“其人極愛槐樹,待其亡後,將其種於樹下!”
“是,郎君。”隨從領命而去。
桓溫跨上戰馬,倒提著長槍,勒著韁繩轉了轉馬,正欲策馬奔去之時,卻猛然看向隔牆,只見亭臺危危,中有一縷華錦正飄蕩於風中,隱約得見,亭中伊人一雙妙目正注視著院內,繼而,眸子驀地一縮,須臾,陡然一放,好似拍了拍胸口,璇即,仿若心生靈犀,乍目向他看來。
“別過。”
桓溫捧槍於懷前,朝著亭中人沉沉一揖,遂後,淡然一笑,勒轉馬首,風馳而去……(未完待續。)
第四百二十四章 桓溫請戰
風,由南往北吹,將謝奕背後的披風扯得冽冽作響,他挺立於郯城北牆,柱著丈二長槍,頂盔貫甲。鎧甲冰冷鐵寒,他的心中卻熾熱如火,放眼看去,城牆高達十五丈,牆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人,曲折的牆梯處,尚不時傳來陣陣吆喝聲。
“起,起起……”一名小校爬上了箭剁口,不住向內揚著雙手,在他的示意下,一群士卒奮力的拉動著兒臂粗細的繩索,將一具具投石車吊上城牆。
“雲木,雲木……”長有兩丈、寬及人腰的滾木在聲聲號令下,被捆縛於牆外,草繩繫於鐵鉤上,一旦敵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