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館娃宮?我腦中轟然一響。
夫差拉了我的手,緩緩走進這名揚後世的著名宮殿。
剛進得走廊,夫差便俯下身去,我微微一愣,低頭看著他後退一步,他卻伸手抓住了我的腳踝。
我怔怔地看著他伸手脫去我腳上的鞋,然後一旁便有人恭敬地遞上一雙木屐,與三年前那場宴會上我跳舞時所穿的一模一樣。
我微微苦笑,抬頭看向那嶄新的走廊,那便是著名的響屐廊吧。
替我穿上木屐,夫差站起身,拉著我手走上那條著名的響屐廊。
一步步踏過,廊上叮咚作響,驚起廊外飛鳥,那一聲聲,如沐春風,如臨仙樂……只是,那也是亡國的序曲啊……我心裡微微有些澀。
有詩云:廊壞空留響屐名,為因西施繞廊行。可憐伍相終尸諫,誰記當時曳屐聲?
亦有詩云:不重雄封重豔情,遺蹤猶自慕傾城,憐伊幾兩平生屐,踏破山河是此聲。
呵呵,踏破山河是此聲……我真真是一傾城禍水。
剛過響屐廊,便聞得一陣荷香,“是蓮花池麼?”彎唇,我道。
“美人喜賞蓮花,喜食蓮子,這蓮花池是專為美人所建。”夫差拉著我走到一處蓮花池前,池內,朵朵花苞隨風搖曳,一片碧波入人眼,著實漂亮。
“美人可喜歡?”湊到我耳畔,夫差笑道。
彎唇,“喜歡。”我道。這是夫差為我精心打造的另一個籠子吧。
他喜歡我,勿庸至疑。
但他,卻不能信任我。
他想留我在身邊,卻又不敢留我在身邊……他想放我離開,卻又不捨放我離開……館娃宮,便是他決意金屋藏嬌的地方吧。
從此宮內一切與我無關,我便是他專屬的女人。
館娃宮內一切齊備,盡是奢華,我便再沒回醉月閣,直接入主館娃宮。
自此,夫差更是變著法兒地寵著我,一如三年前那晚所說,“只是是美人想要的,孤王都會雙手奉上……”
館娃宮,響屐廊……歷史一如既往地前行,未曾因任何人而改變。
館娃內侍婢成群,只是梓若,卻沒有來,我沒有詢問夫差醉月閣的主人如今是誰。
做人,到底還是難得糊塗的好,更何況……懶惰如我。
那碗我喝了三年藥,也再沒送來過。
聰明如夫差,他該是知道我沒有點破,只為守著表面那一片圓滿。
昏昏沉沉睡了三年,大概是睡多了,如今每夜,都難以成眠。
站在夫差為我所建的玩月亭內,我怔怔地望著夏夜的星星,真的有種恍若隔世感覺……
館娃宮仿若一片世外桃源,吳越之爭似乎已與我很遠……
“夫人,夫人。”有人輕輕將我搖醒。
我抬頭,才發覺自己竟然在趴在桌上睡著了,看了看喚醒我的正是我的貼身女侍喜樂。來館娃宮第一天我便指定她當我的貼身丫頭了,並非她有多伶俐,而是我喜歡叫她的名字。
大概是這個名字夠平凡,夠喜氣吧,汗,我真是越來越俗了……可能是希望平凡喜氣的名字能夠過得幸福些吧,如今我若仍是香寶……
輕輕搖了搖頭,已經過去的事,還想它作什麼。
“給我準備一套男裝。”緩和了臉色,我道。
喜樂聽了我的話卻是連臉色都變了,“夫人要出宮?”
“嗯。”我理了理頭髮,淡淡道。
喜樂咬了咬唇,一臉的為難,半晌不吭聲。
“大王若怪罪下來,我不會連累你的。”
猶豫一下,喜樂低了低頭,“夫人一向待喜樂極好,我替夫人梳洗換衣吧。”
“好,謝謝。”微笑,我道。
喜樂紅了臉,有些受寵若驚地低頭。
換了衣裳,我便在喜樂的安排下,悄悄從後門溜了出去,這館娃宮不比後宮戒備自然不會太過森嚴。
“夫人,等一下。”喜樂低聲叫住了我。
“怎麼了?”我回頭看她,該不是後悔了吧。
“給,這是銀子,我從帳房拿的,我想夫人總該會用到的。”喜樂將一小袋銀子放在我手上,“還有……夫人請早些回來……”咬了咬唇,她又道。
“謝謝。”我接了銀子放在好,“天黑前我便回來。”
下了靈巖山便是市集了,吁了口氣,整了整衣冠,便大搖大擺地開始逛街。
伍子胥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