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邊的中軍陣中,數十面大鼓一字排開。不知從哪裡吹來一陣大風,伴隨著嗚咽的風聲,戰場上第一聲戰鼓霍然響起。二里許長的戰線上,數千騎兵如cháo湧動,策馬衝鋒。
漫天箭雨從官軍的陣地上升起,恍若一陣狂風,掃過湟中大軍的前鋒。連片的慘叫聲和戰馬嘶鳴聲被戰鼓和吶喊聲掩過。
因為時間不夠的緣故,夏育的營盤並沒有立起營圍,但是整個營盤設定得非常有技巧。營盤的西面沿著土丘立起環形的陣勢,外圍一重又一重的拒馬成為羌人騎兵最大的障礙。至於北面,與渭水河靠的太近,完全沒有擺開戰場的空間。
羌人的騎兵頂著漫天的飛矢衝到拒馬前;因為是臨時佈陣,官軍的拒馬並不嚴密,兩段拒馬之間,留下可供兩馬並行的空隙,漢軍的長矛手和弓弩手填塞其間,嚴陣以待。正對著拒馬的騎兵縱馬飛躍,試圖跳過拒馬,但是更多的的人重重摔下馬來,被官軍亂刀分屍。也有的騎兵衝入拒馬陣中,強大的衝鋒勢頭攪亂了漢軍陣型,為後面的人贏得破壞拒馬的時間。
衝鋒的第一個浪頭迅速變得破碎。人與馬的屍體在拒馬前壘起一層血肉的長牆。後面的騎兵前赴後繼。第一層與第二層拒馬之間,叛軍與官軍已經展開了血腥的廝殺。每時每刻都有人躺倒在血泊中。
於此同時,第二批衝鋒的隊伍也衝到了拒馬前。一條條飛索套在了拒馬的截木上,砍開樁進地面的木腳後,上千匹戰馬帶著飛索狂奔,將一座座拒馬拉到兩旁。
箭支在頭頂上劃過,有官軍的,也有叛軍的,官軍與叛軍就在拒馬之間展開血腥的爭奪。上千條生命在這個血肉磨坊中被消耗。
老邊站在己方陣地的最前沿,遠遠眺望著戰場廝殺的中心。震天動地的喊殺聲如cháo水般湧來。
虎娃就站在老邊身後,表情冷峻,只有一雙虎目中shè出熾熱的光芒。大戰剛剛開始的時候,震天的鼓聲震得他熱血沸騰,只想跟著騎兵大軍一起衝鋒殺敵。但是在陣前站立了許久之後,他的血液漸漸冷卻,情緒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戰場上的廝殺聲、戰鼓聲突然遠去,變得細不可聞,只剩下一隊隊人馬在眼前賓士;小老虎突然很驚奇地發現,他的腦海中似乎能夠直覺到每一個戰場的敵我優劣,每一支隊伍的力量變化。他眼前彷彿看到,正在交戰的兩隻軍隊彷彿變成了兩個活生生的人,在互相搏殺。更深一層,他甚至能感覺到,這兩個人動作中的生澀之意,就好像兩個很長時間沒有動手打過架,又互相不熟悉的敵人,一邊在拼殺,同時又都在犯錯誤。在某一些場面上,雙方雖然打得激烈,但是都有些不知所措。
虎娃突然指了指離溪流較遠一頭的戰場道:“那邊,李文侯的兵馬有點撐不住了。”
老邊聞言一怔,順著小老虎指的方向看去,塵土飛揚中,李文侯所部騎兵往來衝突,若隱若現;遠處突然間爆發出來一陣高亢的喊聲,而後李文侯的兵馬紛紛退了下來。
老邊不動聲sè,隨口囑咐幾句,令旗搖動,又一支人馬立刻堵上了缺口。戰場上再度陷入了僵持。
“你怎麼知道李文侯的兵馬撐不住了?”老邊有些疑惑地問道。
虎娃搖搖頭,說不出來原因。那是一種獨特的感覺。就好像他第一次拿刀與王越交手的時候一樣,雖然力大無窮,速度靈敏,但是總是比王越慢上一拍,被動挨打。剛才看李文侯的騎兵攻擊官軍,也產生了同樣的力不從心的感覺。但是這種感覺是說不出來的。
老邊見沒有答案,也不再深究。戰場上局勢緊迫,不是關心這種莫名其妙問題的時候。反正在他看來,身邊這頭小老虎時不時就會弄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出來。
韓遂趨馬而至,忍受著戰場上嘈雜的聲浪,大聲喊道:“李文侯那邊被官軍反撲了一陣,折了五六百人,沒有打進去,已經退了下來。第二陣堵上去了,不過只能僵持,不敢再深入。那邊地形對我們極為不利,騎兵攻不進去。若是下馬步戰,我們的器械又不如官軍。”
老邊似乎根本沒聽韓遂說什麼,怒道:“你回來幹什麼,你的騎兵就是給李文侯掠陣的,你現下要盯住李文侯的側翼,不要給官軍鑽了空子。”
韓遂愕然道:“官軍兵馬這麼少,哪裡還能分出兵來迂迴李文侯的側翼?”
“開戰之後你看見官軍的騎兵沒有?”老邊厲聲道,“哨探回報時說過,夏育麾下有三千騎兵,你怎麼不想一想,他們眼下到哪兒去了?能夠藏下三千騎兵的地方,就是我軍右翼的丘陵——李文侯的側翼。我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