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育是被成公英押進來的。這是個鬚髮皆白的老將。雖然被俘之後,衣甲散亂,頗有狼狽,但是張目四顧之際,依然目光凜然,沒有墮了威風。
老邊見夏育進來,微笑地喊著夏育的表字,招呼道:“蕃生,許多年不見了,別來無恙?”
夏育冷笑道:“我倒是無恙,二十年來升升降降,起起落落,也就是那麼回事。倒是你,老來老來,居然做了賊。”
不管原先與夏育交情如何,也不管交戰時又如何恨得咬牙切齒,此刻老邊才是勝利者,自當有勝利者的大氣包容,犯不著為了一句話生氣。老邊毫不為意,指了指堂中的人道:“這些人,許多人的父輩都是你的舊識,你不認識了吧?今rì該好好敘敘舊。”
夏育如何不知老邊的打算,這是要拿舊rì交情,磨他的心志,目的還是想叫他投降。當下冷笑一聲道:“有哪個不認識的?當初我和他們的父輩並肩殺敵,多少年的生死交情;他們長得也挺像他們老子的,猜也猜得出來吧。”
夏育踱著慢步,來到了李文侯身前,斜著眼打量了一番,漫不經心地說道:“這是李嗣侯的兒子吧。當初你爹隨段太尉出征逢義山,我和他在一個營裡。你爹本來叫李嗣威,挺好的名字,可是他想封侯想瘋了,給自己改了名叫李嗣侯;結果到底沒有封侯啊。我當時還騙他說,想封侯就得讀書,向太尉一樣,文武雙全,結果他一轉眼就給你取了個名字叫李文侯。”
李文侯聽夏育調侃自己的父親,臉上已帶了怒sè,只是當場被一個俘虜幾句話撩起火氣,傳出去叫人笑話,只能強忍著不說話,恨恨地將臉別到一邊去。
夏育戲謔地一笑,又往前,就走到了北宮伯玉身邊;這一次他倒是很仔細地將北宮伯玉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像,真像。”夏育搖頭嘆息道,“當初你父親北宮伯和叔叔北宮玉是同胞兄弟,帶著湟中義從一起入了護羌營,每戰先登破敵,號稱湟中雙虎。你叔叔戰死在了shè虎谷,只剩下你父親一人回了湟中。”
“我當初還見過你,當時只有十來歲年紀,如今看起來,相貌堂堂,倒也有幾分你父親當年的風采。不過,要說打仗,你比令尊和令叔差遠了。”夏育輕蔑地一笑道,“當年湟中義從何其威風;我駐守凡亭山時,被數萬叛羌圍困,那些羌人口口聲聲只找湟中義從;還笑話我們漢軍說,湟中義從已經回師了,就憑你們漢軍自己,能打仗不能?”
雖然被夏育小覷,但是聽他誇讚湟中義從和父、叔的功績,北宮伯玉依然與有榮焉。不料夏育接下來的話就萬分刺耳了。
“可惜啊,當年殺得叛羌心驚膽戰的湟中義從,如今也成了反賊!幾十年忠義之名,蕩然無存;北宮伯兄弟泉下蒙羞,若是有靈,焉能饒過你這不肖子孫!”
北宮伯玉霍然sè變,作勢就要動手殺人。夏育不以為意,反倒是輕蔑一笑,全然不理。
老邊急忙喊道:“蕃生,不要遲延,快上來,我有話說。”
夏育冷笑道:“你要說什麼話,我心知肚明。”他緩步朝老邊走去,邊走邊說道:“你那些話,說出來也沒什麼意思,我只問一句,當rì在畜官亭下,那個打破我營盤的,是哪一個?”
老邊有心籠絡,就不想與夏育鬧得太僵,聽他問起此事,便順著他的意思換了個話題,指著小老虎道:“正是我家的虎娃兒。”
夏育順著老邊所指一看,居然是個十六七歲的大孩子,登時怒道:“你做耍老夫不成?這麼個rǔ臭未乾的小兒,能濟得甚用?”
小老虎一聽夏育罵自己,登時就炸了,不等老邊反應過來,上前一步,劈手揪住夏育胸口,手臂一抬,竟然將夏育生生舉了起來。“你罵什麼?”
夏育兩腳離地,胸口悶著一口氣出不來,憋得老臉通紅,伸手去扳小老虎的手掌,卻哪裡扳得動?
老邊忙喝道:“虎娃,還不放手!”
小老虎看了看老邊,又不滿地瞪了夏育一眼,手掌一推;夏育從空中跌落下來,蹭蹭蹭連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北宮伯玉、李文侯看小老虎替他們出氣,都忍不住喜笑顏開。
“好小子,力氣不小,就是野xìng太大,缺了些管教。”夏育平復著氣息,仍不忘嘲諷小老虎與老邊。
老邊嚴厲地瞪了小老虎一眼,制止他繼續胡鬧,又對夏育道:“蕃生兄,我不曾瞞你,打破你營盤的就是這虎崽子。”
夏育見老邊面sè不像是作偽,看向小老虎時也鄭重了幾分,突然問道:“你當時怎麼知道我陣中破綻?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