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站著的,正是皇甫天辰。
他一身墨色長衫,峨冠玉帶,眉目如溫柔春水,款步朝我走來。
我走下石階迎向他。
雙手握住的瞬間,一切盡在無言。
他將我擁入懷中,下巴摩挲著我的長髮。我低聲說:“為什麼瞞著我?讓我恨你,你很好受?”
“當然不好受。可不如此,如何騙過他們?”
我明白,他口中的他們,代表著太多明處和暗處的人。
我都明白,我不是這要埋怨他,只不過……是對那一場毒酒的鬧劇略有些耿耿於懷罷了。
這一天,禪院換了主人。白髮老尼搬出,我成為新一任院主。
剃了頭髮,穿了緇衣,還要戴上陳寒羽留下的特質面具。
我很滿意這樣的安排,但他卻覺得委屈了我。
“若水,等過些日子,我會想辦法讓你走出這院子。”他抱著我心疼的說。
陳寒羽的面具雖然精巧,戴上去根本看不出破綻,但只有戴的人知道,其實戴著它很難受。感覺面板都被緊緊的束縛著,我真怕戴久了之後我臉上的肌膚會鬆弛。
這身體和臉孔雖然不是我的,但畢竟用了這麼多年,我確實有些心疼。
但不這樣又能如何?
這座禪院就坐落在皇宮一角,是當年太皇太后活著的時候閉關養心的地方。
芳華落盡
雖然現在很少有人來,但宮裡頭人多眼雜,總要小心一些。
我笑著對皇甫天辰說:“你並沒有委屈我,這樣的安排,其實是委屈了你。”
誠然,這種金蟬脫殼的詐死之戲我們兩個都曾經做過,但這一次卻不同。
這一次,我當著那麼多朝臣的面被賜死,如果再要活過來,會引起大轟動的。到時候,再不會有皇甫霖那樣倒黴的人來做替罪羊。
皇后死了,為何而死,雖然大家都不敢隨便亂透露訊息,但朝中許多人都心知肚明——皇后是和七王爺偷情才被賜死的。
這樣的宮闈醜聞,皇甫天辰能一肩扛下來,真的很委屈他。
可是他……寧願自己被人揹地評說,也要藉著這事情給我逃離一切的機會。
這樣的體貼隱忍,讓我以何為報?
他親手為我整理僧衣,仍是十分惋惜的語氣:“是我力量不夠,不能護你周全。”
“不,別這麼說。是我的錯……”他越是自責,我越發心中有愧。
說到底,是我心性不穩,沒資格和他並肩站立在朝堂之上統領天下。
我是個不稱職的皇后。
雖然,我曾經在靈隱庵讀了那麼多史書,雖然,他苦心讓老宮女教導我宮中生存之道——
可我還是辜負了他。
也許,我生來只能做個平凡的人。我實在沒有那些穿越女叱吒風雲的潛質。
“你沒錯。若水,我生平最大的心願就是能過平凡的日子,可是這江山,我不能拋下。”他看向遠方的天空,“即便如何艱難我都不能拋下,拋過一次,代價已經太大。若水,你替我完成這心願吧。若我不能逃開,希望我愛的人可以。”
若我不能逃開,希望我愛的人可以……
我反覆咀嚼這句話,眼淚溼了面頰。
雖然我剃了頭髮,穿了僧衣,可是,我畢竟是逃開了。
他事先不與我商量,恐怕不單單為了將戲演的逼真,更多的——還是怕我拒絕吧!
芳華落盡
他將一切都做了,然後讓我坐享安樂。
走出這禪院,他要一個人面對朝堂和後宮,而我不但不能幫,也不能時刻陪在他身邊了。
木已成舟,我無法改變,只能默默接受他這份深沉的付出。
既然我不能當一個好皇后,希望,我能給他一份寧靜溫馨,讓他的人生之中除了國,還有家……
從那天開始,他經常踏入這荒廢已久的禪院。
許多許多年之後,燕朝還流傳著一代嚴酷帝王因學佛而成為仁君的故事。
故事裡有一個讓皇帝改變秉性的關鍵人物——皇家寺院的得道比丘尼。
那就是我,藍若水,一抹來自異世的孤魂。
然而,我哪裡是什麼得到比丘尼呢?真實的情況是——禪房之內,我被他抱在懷中,不安的看了一眼佛堂的方向:“菩薩看著呢。”
他的手一路向下,除了我的面具,解開我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