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裡,花薇兒把一屜屜新鮮蒸好的湯包拿下來,林正一邊嗅著灶房裡的香氣咽口水,一邊手腳麻利地收拾著要往外擺的桌椅,桃花用一個大笊籬撈著滾滾濃湯裡的滷蛋,灶房裡蒸汽瀰漫,汗水順著頭髮往下淌進領子,都顧不得擦上一下。
花舞兒急匆匆地跑了進來,扶著門框張口結舌地:“外面,外面……”
“外面怎麼了?”桃花見花舞兒略顯怪異的臉色奇怪地問,“排隊的人著急了?”忽然臉色一變,“又有人上門找麻煩了?”
“不,不是……是,是程家二娘子又來了……”
“她又來了?自己來的?這個時辰來……看來還真是要住在咱們家啊……”
“還,還有一個男人,他還跪在門外!程二娘子還在哭!好多人圍著看!”舞兒終於緩過了勁兒,一口氣把自己看見的說了出來。
桃花感覺到幾滴汗水自額角流下,這又是唱哪出呢?
程還招在門外真好似被放在了火上烤著一般,這時候她走也不是,只能硬著頭皮站在門外,喏喏地向周圍人解釋著:“我不認識這人,我是來投親戚的……”
大門又一次被開啟,林正抱著桌椅朝著離門稍遠的地方擺了起來,後面跟著的花薇兒花舞兒端著熱氣騰騰的籠屜走過去擺起來,桃花走了出來:“準備得慢了些,煩勞各位久等了,今日咱們辛道的湯包買兩屜贈一屜,還是五十屜,售罄即止!”
辛道的湯包從不降價,今日竟有這等好事兒,門外等著的人一擁而上,誰還在意這個眼生的姑娘是哪家的,手腳慢了可就買不著了。
“方桃花!”程還招尖聲叫了起來,她之所以一直在這兒等著不敢走。就是想讓桃花或者唐氏他們出來當著大家的面兒給解釋一下,哪知桃花來了這麼一手,她根本就沒有機會分說了。
桃花一出門,看見他們二人的樣子。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心中暗道難道真是老天開眼?竟然讓他們兩個人這麼巧碰到了一起,看來自己之前是多慮了,眼睛一轉,便捉弄起了程還招。
桃花趕忙走上前去,拉著程還招的手就往大門裡走去:“還招姐,你小點兒聲,你怎麼跟他湊到一起去了?我在屋裡頭聽說你哭著站在我家門前,旁邊還有一個男人跪著,嚇得魂兒都飛了。這不怕大家說閒話,故意把他們給引走的,我今天這一送,可虧了好幾貫錢呢!”
程還招卻不肯動地方,大聲叫到:“說什麼閒話?我根本就不認識他!你不幫著我跟大夥兒解釋。還在這兒欲蓋彌彰的,你安的什麼心!”
“哎呀還招姐,我不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嗎,再說了,這種事情你越抹越黑,別擔心,我回頭跟大家夥兒好好解釋。你別嚷了,哎呀這頭上的簪子都歪了。”桃花用力地拽著程還招往門裡去。
程還招到底還是比桃花要大上四五歲,一個用力,桃花反倒被她給拉了回來:“你少來這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說!他是不是你安排的!當著大家的面兒說清楚!你們家有什麼好金貴的,不就是考上個貢……”
桃花一把捂住了程二孃的嘴。嚴厲地說:“還招姐,你這是怎麼了?你對我怎麼樣沒關係,可別攀帶上我家人!”
這邊程還招忽然地撒了潑,急著買包子的人也注意著這邊兒小聲議論著,花舞兒走了過來:“哎呀。程二娘子,您這是怎麼了,來拜訪老爺夫人,怎麼還生上氣了?”說著,兩臂用力一架程還招,生生將她“攙”進了門。
桃花回頭看了一眼跪著的小六子:“上次見你……可不是這幅模樣,進來吧。”
辛道里頭,方德秋和唐氏前一天去了村裡沒回來,其他人都忙著,桃花把程還招讓進了堂屋裡,端上一碗酸梅湯,讓她自己坐一會兒,程還招進了院子便冷靜了下來,悶頭喝著酸梅湯也不講話。
後院兒裡,小六子再次跪在桃花面前:“主子我錯了,求小娘子救救我吧!”
後院狹小,南邊兒的正房又很是高大,所以後院兒除了正午時分是見不著陽光的,有些陰涼的院子裡,桃花注視小六子的膝蓋微微發顫地跪在縫隙里長了青草的石磚地上,穿的,還是當初唐氏給他做的褚色褲子,小六子因為十一二歲就給瓦匠當學徒,人不聰明,活兒幹不好,手藝沒落下,卻得了一條傷腿。唐氏在他的右膝蓋那兒薄薄地給縫了一層棉,在陰天下雨的時候能疼得輕一點兒。
半晌,桃花才平靜地開口:“救你?怎麼不去找甄掌櫃?”
小六子有些吃驚地望著桃花,顯然沒有想到,桃花竟然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