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安易坐在矮小的小杌子上面卻如同坐在華堂一般,完全無損他雍容閒雅的樣子,歪過頭看看桃花,指尖在膝上輕敲了幾下:“摘來的果子到了雲天閣給你做果釀蟹和雕花蜜煎。”
“薇兒,你帶著舞兒去院子裡摘果子吧,多摘點兒,挑甜的。”桃花對著花薇兒花舞兒招招手,拿起木桶裡的鏟子,蹲在塘邊兒上挖了起來。
歐安易一手扶額,低聲地笑了起來。
桃花默默地鄙視了他一下,便專心地挖起了泥。
上次吃到的橙釀蟹香嫩鮮甜都到了極致,桃花吃過一次之後齒頰留香,念念不忘地跟歐安易提過兩回。
單說那道雕花蜜煎,可是雲天閣的鎮店之菜,做得最好的是汴梁總店的廚師海任朗。
王遠告訴桃花,他能將楊梅、冬瓜、金桔、鮮姜、嫩筍等,雕成甜酸的花梅球兒、清甜的蜜冬瓜魚、微辣帶甜的花姜,而且還在金桔、橙子、木瓜上雕出花及大段花、方花,又在青梅上雕出荷葉兒層層疊疊,美到極致。
但是這類雕花蜜煎,費時費力,輕易不擺設,即便是汴梁的總店,也只在皇親貴胄來的時候能做上一次。
整個平陵,大概也只有桃花的師傅王遠能做得出來,可惜卻一直不肯輕易出手,桃花怎麼肯放棄這麼一次機會。
池塘邊上的泥土溼潤肥沃,桃花操著一把鋒利的小鏟子,不需要多大的力氣便連根挖起一大片草皮,翻過來,裡面便有好幾條正在蠕動著的黑黑紅紅的蚯蚓,桃花徒手抓住一截,拽出來扔進旁邊的小桶子裡面,一邊問著:“要幾條才夠?”
卻沒有聽見回話的聲音,抬頭一看,他們幾個人正睜大眼睛看著自己。
常萬昌是震驚。翁同道是嫌惡,只有歐安易在稍微挑一挑眉之後,便一臉的雲淡風輕,彷彿桃花只是在路邊摘了一朵野花問他還要不要再來兩朵一樣。
“再來幾條就夠了。然後把它掛到魚鉤上。”
“哦”
桃花聽話地又掀起一塊兒草皮,抓了幾條放進桶裡,然後從裡面挑出一條最肥最大的,拿過了歐安易的魚鉤比量著。
“安易哥,是豎著穿還是橫著穿?”
在一旁的翁同道看不下去了,吼道:“你這哪裡是個姑娘家?挖土,用手抓蟲子,還……還殺生!”
“我把它穿上去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再說了,蟲子不用手抓用筷子抓嗎?”桃花不在意地回答道。自己在鄉下可是什麼蟲子都抓過,春天的螞蚱烤酥了很香呢,連餅子都吃不上的,時候,蟲子、鳥蛋、小魚這些可是她寶貴的蛋白質來源。
桃花把不斷蠕動的蚯蚓橫著用魚鉤刺穿。感覺好像不行,就又拿了下來,重新從一頭順著穿一段,在從中間穿出。在鄉下,小溪裡都是比泥鰍大不了多少的小魚,要是這麼釣,釣上一天也不夠吃幾口的。
翁同道看見桃花手上不斷扭動掙扎的蚯蚓流出了紅色的血液。蹭在桃花白皙的指尖上更顯鮮豔,捂著嘴巴嘔了一聲,帶著小廝轉身就走,留下兩句他去找雪溪的模糊話語。
桃花把好不容易穿好的魚竿遞給歐安易,問道:“他怎麼這麼大反應,你們釣魚不都是這樣嗎?”
旁邊的常萬昌苦笑道:“每次都是旁人弄好了拿過來。這麼仔細地看倒真是頭一回。”
桃花收拾好了魚餌,狗腿地湊到歐安易的身後為他揉肩:“安易哥,這個雕花煎……能不能讓師傅也教教我呀?”
歐安易趕忙在桃花還沒有碰到他的時候停住了她的手:“淨手,別以為我會讓你這髒爪子蹭我的衣服。能不能讓師傅教,那是你的本事。我哪兒管得著?”
桃花蹲在一邊兒用水塘裡的水洗著手,一邊嘟囔著:“但是他就聽你的啊……”
“這雕花的功夫可是他們嫡傳的,雲天閣這麼多分店裡能做這道菜的也沒有幾個,能讓你吃到就知足吧。”
回頭看看洗好手站在一旁想要自己也挑一根釣竿的桃花:“肩,手洗乾淨了就忘了?”
不大一會兒,只見汪婉婷走了過來,瞧見了桃花一臉可憐地蹲在歐安易旁邊釣魚,笑道:“人家桃花可是妹妹,你怎麼這麼欺負她?”
又看向桃花:“我看你家的兩個丫鬟在果園子裡頭玩得開心,你去尋了她們吧,別在這兒受這個人的氣。”
桃花將手裡的釣竿給了她,自去尋花薇兒她們,不在這裡礙眼。
歐安易瞧瞧坐在丫鬟遞上的錦面小杌上的汪婉婷:“你什麼時候成了這麼溫潤如玉的大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