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德秋是個好人，還是一個老好人，對誰都不紅臉，對誰都不辜負，只要人家有事求他，就算是為難，也會答應下來，盡力去做。

桃花覺得，如果自己的身邊有這麼一朋友，她定會把他當成最好的夥伴，如果有這麼一個鄰居，肯定會比親人還要友好，但是問題就是，這個人自己的親爹。

她的這個爹可以無微不至地關懷她，在關鍵的時刻也能夠挺身而出保護自己，按理來說，是一個很好的爹，尤其是在這個女孩兒沒有多大地位的時候。

只是她的這個爹要關心的人太多，要在意的事情也太多，儘管桃花是他的寶貝女兒，卻無法讓桃花感到安全。

而作為他的妻子兒女來講，沒有安全感，實在是個很大的問題。

桃花寧可自己的爹更自私一些，更不好相與一些，哪怕是一天到晚沒有一個笑模樣，總是會教訓自己，但是在她被欺負的時候，能夠不由分說地就去為她出氣，讓別人再也不敢欺負她。

而方德秋，恰恰不能做到這一點。他想要做一個好人，一個對父母孝順、兄友弟恭、妻兒和睦的好人，不忍心讓任何人吃苦，最後委屈的，恰恰就是最親密的家人。

唐氏看著方德秋不敢置信，卻又無話可說，充滿愧疚的樣子的樣子，有些悽苦地笑了。

桃花想，她娘大概是期待著爹能夠一把拉住她的手，嚴厲地說：“說什麼傻話，我這輩子都不許你離開！”

而方德秋只是低聲說讓他再想想，然後在第二日的一早，告訴唐氏，馮氏的事情讓她看著辦吧。

唐氏這才找了桃花，問她：“說吧，都賣了一日的關子了，你想出什麼法子了？”

桃花有些驚訝地看著唐氏：“娘。我還以為你有辦法了才這麼同我爹說的，你什麼都沒有想到嗎？”

唐氏伸出手，扯住桃花兩邊白胖粉紅的臉頰道：“少在這兒裝相，我還不知道你？你敢這麼說。定是有了法子，和我說說，我看看行不行？”

說完，放開桃花的小臉兒，輕輕撫摸了兩下，靠在了錦套的玫瑰椅上。

桃花發現唐氏如今越來越不好耍，有些無趣地撇了撇嘴巴：“很簡單啊，讓奶奶自己住不下去不就行了？”

唐氏理了理袖子上灰鼠毛的滾邊兒：“嗯，我想也是沒有別的法子了，你看著辦吧。若是辦不好，你娘我再出馬。”

桃花感到孃親那涼冰冰的語氣裡面帶著殺氣，微微地抖了一小下，討好地道：“您就瞧好吧！”

桃花當即便去了牙儈那，正好有一批小丫頭才被調教出來。桃花也算是吳貴家的老主顧，吳貴家的將她們全都叫到了院子裡面兒，一字排開，讓桃花挑選。

這些小姑娘的年紀都還小，最大的也只有桃花這麼大而已，穿著新舊不一的布褂子，怯生生地站在桃花的面前。

桃花從她們的面前走過。挑剔地從頭到腳看著，而吳貴家的則是熱情洋溢地進行著解說，彷彿是妓院裡的老鴇一樣，只怕沒有招呼她們：“姑娘們，都給我熱情點兒。”

桃花走到一個穿著粉色小褂衣裳的小姑娘面前，看得出來。這是個愛乾淨的，雖然身上的衣裳已經穿得很久，袖口的地方磨得褪了色，在裡面補了補丁，洗得乾乾淨淨。一點兒褶皺都沒有。

黑油油的頭髮一絲不亂地梳成了一個雙丫髻，下巴幾乎給縮到了胸骨裡，眼睛緊緊地盯著自己的鞋尖兒。

桃花伸出手，輕輕將她的下巴給抬了起來，只見這姑娘又一雙水靈的眼睛，只是這眼中這會兒微微噙著淚花，受寵若驚地看著桃花。

桃花不禁湧起了一種土豪挑選小嫩模的即視感，難怪男人都喜歡去外面找，這種感覺確實是還不錯啊。

“你叫什麼名字？”

桃花感覺她在自己的面前顫抖得都要飛起來了，趕忙鬆開手輕聲問道。

‘回，回娘子，奴婢叫做春花……‘

旁邊吳貴家的瞧見桃花對這個丫頭感興趣，趕忙上前一步說道：“這個小丫頭今年十三，平日裡特別勤快，我這一批裡頭，就屬她幹活乾淨利落，不過，就是嘴皮子不大利索，不太愛說話。”

桃花小手一揮：“這個留下。”

繼續往前走，這些丫頭瞧見春花這幅彆扭羞澀的樣子入了桃花的眼，便紛紛也都學起了害羞內向的樣子，一排十來個小姑娘，竟然都紛紛都低下了頭去，有兩個格外賣力的還用指尖攥住衣袖，在地上捻起了鞋尖兒。

只有一個個矮敦實的小丫頭仍是愣愣地看著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