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正色論斷:“憑這一紙詩稿就能中傷你,可以說你這詩稿忤逆犯上,是顯而易見的了!”
王勃凜然辯解:“王勃無犯上之意,詩中豈能流露忤逆文詞。”
“薛華。”武后平靜吩咐:“你如此敬仰王勃,對他文章很有考究,你仔細評審評審,這詩賦可有犯上的匪言?”
薛華向前接過王勃詩稿認真閱讀,突然驚訝失色,恐慌地說:“這……”
殿中學士早有論斷,這時也微微騷動,相互證實各自評斷不誤,大有興災樂禍之神態。
武后看在眼中,故意確鑿地一步一追問:“這可是王勃的筆跡?——這可是王勃的文風。”她略一停頓,又狠狠逼問:“這詩賦可顯露了王勃光明磊落坦蕩正直的情懷?”
薛華蹩得滿臉通紅,難以對答又終於對答:“這……這‘銀鞍繡轂盛繁華’後面一句,與劍南傳抄的詩稿,有明顯的訛誤。”
武后轉向王勃:“王勃,這首詩稿當以哪種文稿為準?”
王勃不加推敲理直氣壯地認定:“當以王勃親筆手稿為準。”
“你有幾篇手稿?”
“只有這一份。”
“可有筆誤?”
“這詩稿由情而發,信手成篇。但也反覆閱讀,無有差誤,沒有更改。”
“薛華,將文稿交還給他自己再仔細看過。”
王勃接過詩稿,挺跪著細細看,他驚愕了:“啊……這……。”
“這……怎麼樣了?”武后盯視王勃後,側過臉去與婉兒相望,兩個會心地笑了。
王勃迷惑地停頓良久:“這確是我的親筆!”
武后有意向殿內發問,如金石投地鏗鏘有力:“王勃大逆不道,恣意犯上,罪大惡極,該當怎樣處置?”殿內無聲她又問“元萬頃你是道義首領,集賢書院大學士,這文士的文字公案該當如何處置以示天下。”
元萬頃出班回奏:“按王法律條,士人不遵倫理道德叛逆犯上,有如王勃之罪,當斬;其家族當清除出士族名冊,永不能入仕為官。”
“眾位學士,為警效尤,你們意下如何?”
諸學士紛紛人云亦云:“當按王法,嚴加懲處。”
武后這才質問王勃:“王勃,你該死而無怨了吧!”
王勃依舊剛直不屈:“王勃並沒有犯上惡意,雖死有怨!”
武后心聲:“好一塊堅不可摧的潔玉。難得的諍臣!”她凝視著王勃再作試探,威嚇道:“難道,這白紙黑字,還不足為憑證?”
王勃無可奈何,無言以對深深嘆了口氣:“唉——!此乃,天也,命也!……”他低頭認命了。
武后終於初次見到王勃在自己面前絕望地無能為力,垂頭喪氣,她欣然嘲笑:“嘿嘿,你這個深信天道興衰有律,天網不漏的狂生,也怨天尤命了!來呀,金盆盛水。”
上官婉兒將早已備下的金盆,穩穩端正地放在王勃伏跪的面前。
武后淡淡問道:“王勃,你看哀家這金盆中水可明淨?”
王勃迷茫回答:“水清見底。”
“水可平正?”
“水平如鏡。”
武后微微一笑:“哀家心如淨水,心似明鏡。你就將這詩稿平放水中,且看這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的公斷吧!”
王勃疑惑迷茫地將詩稿平放水中。詩稿被水滲透,那挖補裱裝的破綻,煞時一眼可見。
王勃恍然大悟:“啊……竟有人這樣挖補篡改……!”
眾學士一時譁噪,竊竊私議騷動加劇了。
薛華更喜形於色,熱淚盈眶為之動容。他由衷敬佩情不自禁跌跪王勃身旁,脫口而出高呼:
“娘娘英明那!”
眾學士也齊聲高呼:“娘娘英明。”
王勃感激於心,動於神態無言表達,但氣憤不平,被冤受屈的怨恨,也流於臉上。
武后有所察覺,對其傲慢略有不滿,因此嚴正諷刺地訓斥道:“木秀於林,是會遭惡風摧之;可你這智者,未經千慮,就能高傲斷言你從無一失嗎?”她見王勃倔犟無語,頗為不悅,更加尖銳的嘲諷:“王勃,你也太聰明,太狂妄自大了吧!”
王勃跪在地上獨自沉思,鯁直自問:“這樣驚天動地篡改詩文,難道,僅僅是因為王勃狂妄自大了麼?
“這……”武后讚歎的心聲:“好個目光敏銳的王勃!”她當眾卻深沉地表態:“這,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王法條條也是除惡務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