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醉態畢露,大聲道:“賢者有云: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古之明王,必謹君臣之禮,飾上下之儀,安集吏民,順俗而都,簡募良材,以備不虞,此當為治兵、固國之本也。”
我仰頭將斛中酒一飲而盡,道:“唯今天下紛亂,群雄競起,攻破乃降,戰勝乃克,明主欲存身於世,應如何為之?”
徐庶聞言一陣大笑,邁步走到門口,卻又轉身挽起長袖,指著我道:“將軍是有意考徐某否?”
說罷,不待我答言,便腳步踉蹌的出門而去。
一夜寥靜無話,昨天酒飲得多了,我起得較遲,待我著衣出門時,張機身旁藥童正汲水經過,我問道:“請問徐先生可在?”
小童回道:“徐先生一清早被出門去了!”
我本想再與徐庶敘言昨晚的談話,卻不想他已經離開了,昨天他留下那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就走了,卻害得我幾乎徹夜未眠。他說古之明王,必謹君臣之禮,飾上下之儀,安集吏民,順俗而都,簡募良材,以備不虞,但是泛泛的空談誰都會說,若要真的落到實處,卻還有著千難萬難。
徐庶走後,這日子過得又象以前一樣,簡單而枯燥,我整天的躲在房中,百無聊賴的看著竹屋的房頂,一看就是大半天。
偶爾,張機得閒進來,與我談論幾句,他說的都是些病症的醫治和藥草、方子的功效,我幾次想要向他打探徐庶的去向,但每次剛張了口,又咽了回去。
張機縱情沉溺在醫治病症的世界裡,我又何必要用這些俗事來煩擾他呢?
四月裡桃花開了滿山遍,我的傷口已近癒合,出外走動也用不著柺杖幫扶了,不過即便外出,也沒什麼地方可去,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在忙祿著,田間的農夫在忙著播種耕作,小兒在圍著山嶺嘻鬧,唯有我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
正神思恍惚時,後面屋棚內傳來馬兒的嘶鳴,那是我突圍逃生時騎著的火紅色戰馬,這些天它也一定悶壞了吧,不住的用蹄子踏踢著馬槽。
“烈焰,又不安份了,乖乖的聽話,再過兩天等我的傷全好了,我們一起好好跑個夠!”我走過去,使勁拍拍馬背,自語道。
烈焰是我給這匹戰馬起的名字,烈焰就是燃燒著的紅色火焰的意思,正合著它跑動起來的風姿,馬兒這些天與我已經很相熟了,我看得出它喜歡我做它的主人,我解開馬韁,我牽著烈焰信步上山,一路踏過剛露尖尖的嫩草,且停且歇。
爬過一處山嶺,我不自覺的向西南望去,遠遠的只能隱約看見百里之外平原如黛,似一抹濃彩嵌於天際,那裡是周魴他們長眠的地方。
恍惚間,悲從中來,面對那些埋骨荒野的將士,苟活於世的我除了感到悲涼外,更有無盡的羞愧。
集百骸以塋封,一寸山河,一寸血淚。
震吾族之國殄,永懷壯烈,永奠英魂!
我竭力而歌,祈禱上蒼,沙啞而悲愴的聲音在山谷間久久迴盪,彷彿是周魴他們在回答著我一樣,這是生者與死者的對話,我能聽到他們的聲音,他們應該也能聽見我的悼歌,願勇士的英靈能魂歸天國!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穎上徐庶
夕陽已落下許久後,我才緩緩的邁動沉重的步子,牽著烈焰沿崎嶇不平的山路回去,待行至張機隱居的住處時,忽見張機房中走出一人,此人抬眼看見我,便快步迎了上來,我仔細看去原是徐庶。
“適才聞山嶺所歌,意境悲涼,言辭切切,可是將軍之作。自古成大事者,堅毅第一,沉謀為二,武勇為三,將軍心繫蒼生,養民愛士,乃國之棟樑,切不可因一戰之故,而就此沉淪?”徐庶之語切切真摯,我聽在心裡實有些感激,我不自然地苦笑了一下,道:“徐先生是幾時來的,前次我去找你,可惜你已先走了?”
徐庶笑道:“上次酒醉,失禮之處望勿怪罪,我這次回來是有重要的訊息告知,將軍請到我房內詳談!”
我道:“先生乃寵救命恩人,將軍之稱寵實不敢當!”
待進屋坐定,徐庶打量了我一會,道:“將軍乃豫章破賊校尉,徐某一介布衣,怎敢直喚將軍之名,還是仍依舊稱為好——,對了,我這次出遊帶回來兩個重要的訊息,對於將軍來說,一個是好訊息,一個是壞訊息,將軍先聽哪一個?”
在清竹溪這個幾乎與外界隔絕的地方已經有近一個月了,我心裡蹩得慌,外面的情況僅從張機那裡聽到一丁半點,而且訊息已是十來天前的了,也不知道現在荊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