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勢已受控制,損失卻無法彌補。奉命集中在校場上的全體兵士人人皆木著臉,望著場地中央搶救出來的區區數十袋糧草,心中冰涼得連恐慌與憤怒都已感覺不到。
秋往事在場中尋到沈璨,壓低了聲音問道:“沒留把柄吧?”
沈璨低下頭小聲道:“我親自領人做的,很乾淨。他孃的,這回想不拼命也不行了。”
秋往事點點頭,與正向將臺走去的李燼之換個眼色。李燼之不動聲色地微一點頭,穩步登上將臺,同幾名心腹下屬對視一眼,便緩緩上前,肅容掃視著臺下黑壓壓的兵眾,深吸一口氣,高聲道:“諸位兄弟,大家也都瞧見了,眼下咱們糧草盡毀,情形很糟,可你們卻還必須面對更糟的。”他微微一頓,待臺下響起一片不安的竊竊私語,方沉聲續道,“顯軍奸細不僅混進了營中,還混進了你們身後的老家!如今瀘中城內的糧倉,也已只剩一攤焦土!”
人群中轟然炸響,高高低低的語聲混在一處,耳邊震得“嗡嗡”響,全然聽不清隻言片語。李燼之靜候片刻,待將領們漸漸壓下眾人的混亂,方接著道,“諸位且先安心,奸細已盡數落網,城中居民也並無損傷。”待臺下稍顯平靜,他又面色一沉,既悲且憤地大聲道,“顯軍自認敵不過我們,便使這等卑鄙手段。如今城裡城外都即將斷糧,顯軍已放出話來,說明日破城,便要盡屠瀘中,人畜不留!諸位都是井天的勇士,大好的男兒,可能任人踐踏你們的國土家園,凌辱你們的妻兒老小?!”
臺下頓時群情激奮,“不能”二字吼得震天響,鋼刀擊鞘之聲此起彼伏,匯作一片切切求戰之聲。暴敵在前、無路可退、故園遭厄、家小臨危!若說先前止戈騎太過迅猛的攻勢尚未讓養尊處優的井天兵醒過神來,眼前明明白白的絕境卻終於激出了眾人的血性。所有人只覺熱血上衝,只想殺敵求存,卻並無人去細究李燼之話中的漏洞。
李燼之抬手止住臺下的呼喊,沉聲道:“城內無糧,已不可守。如今顯軍的屠刀與瀘中城間,只有你我這最後一道屏障!咱們身後已無退路,”他猛地抬手向後一指,陡地提高聲音道,“可面前卻有一條出路!顯軍比我們人多,比我們勢大,可咱們流得血、捨得命的堂堂男兒,可會懼怕那些雞鳴狗盜的無恥小兒?”
“不會!不會!”臺下喊聲喧天。勇氣在如雷的怒吼中瘋狂地膨脹,原本不堪一戰的井天兵此刻竟也似有了無堅不摧的氣勢。
“好!”李燼之見士氣已高,便振臂呼道,“把剩下的糧食全做了,咱們吃一頓飽的,便北上殺敵,叫他們有膽來犯,沒命回去!今夜之後,世上再無盧烈洲,而瀘中仍是瀘中,井天仍是井天!”
“殺盡顯軍!衛我井天!殺盡顯軍!衛我井天!”臺下的氣氛漲至頂點,一聲聲口號越喊越高,眾人皆沉浸在同仇敵愾、誓死抗敵的激憤中,卻並未想起帶頭喊著口號的止戈騎將領本也是外來之敵。
李燼之立刻令火頭兵生火造飯,剩下的十餘壇酒也盡數抬來分了。眾人狠狠地飽餐一頓,便各將靈樞留給隨軍樞士保管,以示一去不回的必死之志,隨後便拔刀出鞘,氣勢洶洶地整隊向北進發。
天色黑得不見五指,眾人卻不點火把,行列之間各以繩索相引,摸黑前進。秋往事帶著飛隼隊超前數里當先開路,走不多遠,便撞上一小隊見了火光前來查探的顯軍探馬。眾人二話不說,亂箭齊發,頃刻之間這數十人馬便已葬身箭下。
秋往事叫一聲好,衝沈璨一招手道:“阿璨,挑幾個身手好的換衣服,趁著天黑,咱們沒準能直接混到盧烈洲跟前。”
沈璨打個呼哨,立刻挑了幾十人同她下馬,不片刻便換上了顯軍的行頭互相取笑打鬧著回來。季無恙見眾人個個眉飛色舞,興高采烈的模樣,不由失笑道:“你們到底也緊張起來了麼?平日裡打個仗可沒見你們那麼多話。”
“不是緊張,是興奮。”秋往事眉梢一揚,傲然道,“對著盧烈洲不興奮的人,豈有資格習武?豈有資格當兵?”
沈璨朗聲大笑道:“正是!今夜之後,天下當兵的聽見咱們的名字都要抖上一抖!”
季無恙望著眾人眉飛色舞的臉,想到這些人中不知能有幾人活著回來,又有幾人要用性命去成全他人的榮譽,心中只覺沉沉的,激不起半絲豪情,也只得暗自嘲笑自己果真不是當兵的料。
秋往事仔細調整著略嫌寬大的鎧甲,眼中熠熠閃著光,興奮地道:“顯軍的營寨糧草都被咱們毀了,今晚是要風餐露宿了,白天又被折騰了一日,正是又累又餓,還沒尋著機會喘口氣呢。咱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