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往事幾下扯開包覆在外的油紙,現出其中形制古舊的木箱來。眾人一見之下,卻皆不由倒抽涼氣,大吃一驚。只見這木箱三尺見方,二尺來高,通體純白,紋樣繁複,竟是以整段的碧落木雕成。碧落樹成長緩慢,高而不粗,能長至三尺以上樹圍的極為稀少;且因地位特殊,不許人隨便砍伐,每年僅由樞教負責尋覓自然死亡之樹供人使用。偏偏碧落樹極受風人愛護,樹齡又是極長,因此碧落木材素來十分珍貴,便是靈樞亦需至官府處登記領取。是以碧落木所制之物素來價值不菲,丈許長一截碧落絲往往便費銀數十兩,更遑論這一大口木箱,顯然絕不應為尋常百姓所有。
木箱顯已十分陳舊,其上一把銅鎖也已綠痕斑斑。秋往事三年前回到此地挖出箱子檢視時這鎖便早已鏽死,如今一試果然打不開,便拔出匕首打算硬橇。王宿一把拉住她,驚叫道:“你做什麼,小心橇壞了箱子。”
秋往事莫名其妙嗤笑一聲:“六哥你幾時變得這般小氣了,先是捨不得屋子,這會兒又捨不得箱子。”
王宿瞪大了眼,抽氣道:“我捨不得?我當然捨不得!你可知這個值多少錢?便容王府中只怕也找不出這樣箱子。”
秋往事嚇了一跳,上下打量著箱子,又回頭看看面色嚴肅的眾人,疑惑道:“這莫非真是碧落木的?應當是仿的吧。”
“哪裡會是仿的。”王宿連連搖頭,撫著箱子嘖嘖嘆道,“這木頭質地細密乾燥,紋理清晰勻稱,怕有千年樹齡了。且雕紋精細,至今無絲毫走樣變形,可見樹死之後這木頭至少經過三十年風乾,若拿來制琴定是絕世名品,也不知讓誰做了箱子,當真暴殄天物。”
秋往事猶自不信,滿面狐疑地看著王宿。李燼之上前拍拍王宿肩膀道:“你不必懷疑,木頭的事,阿宿絕不會說錯。你莫看他如此,他制的風絃琴那可是天下知名的。”
秋往事吃了一驚,訝異地看著王宿,見他神情專注,渾不似平日嬉笑模樣,方信他當真並非信口胡說。她心中大是疑惑,驚疑不定地摸摸那箱子道:“我爹孃竟會有這等值錢貨,怎也不交待我好生留著傳家。”
王宿皺眉道:“這可不止是值錢貨,簡直可稱稀世之寶,你家祖上莫非是什麼皇親貴族?居然能有這樣東西!”
秋往事尚未開言,王落忽插口問道:“你說這箱子裡是你娘留下的書籍?你可看過是些什麼書?”
秋往事眼中微微一亮,拍拍箱子道:“什麼都有,山河地理啦,風俗物產啦,傳說典故啦,我幼時很愛讀的。”忽又想起一事,轉頭對李燼之道,“是了,還有各地的詳盡地形圖,比孫乾那兒的那張好多了。”
李燼之心中一震,脫口問道:“當真?各地的都有?”
秋往事細想了想道:“這我倒不知,我那時也不過翻著玩兒,總之有一大疊便是了。”
語畢回頭,卻見王落怔怔地直瞪著她,神色古怪,竟似激動地難以自持。秋往事忽地心中一動,問道,“四姐你上回在火火堡,想說我爹孃是誰?”
王落不答,只閉了閉眼,勉力收斂心神,沉聲道:“阿宿,弄開那箱子。”
王宿一怔,見她神情嚴肅,知必是干係重大,當下也顧不得損不損毀箱子,取出匕首幾下撬開。王落忙上前取出其中一本書,一看之下,心中雖早有猜疑,仍禁不住倒吸一口氣,雙手微微發顫,抬頭緊盯著秋往事,眼中神色湧動:“竟是真的……你、你竟真的……”
李燼之等幾曾見過王落如此失態,心中皆是一凜,忙各自從箱中抽出一本書。書名一入眼,眾人如受雷擊,當場愣住,心下震駭得一片空白,再生不出半分反應。半晌后王宿方霍地跳起,驚叫一聲:“《九洲方輿志》!往事你、你是駱沉書的女兒?!葉無聲與駱沉書的女兒?!”
秋往事一時怔愣。這《九洲方輿志》乃五十年前名滿天下的才子駱旻畢生心血,他自十六歲起遊歷天下,每至一地便詳細記錄當地風俗地理,前後歷時四十餘年方成此書。全書共百二十卷,九洲境內,大至山川走勢,小至街坊奇聞,無所不包,無所不備,時人謂之“紙間江山”。駱沉書身為駱旻之女,亦自幼參與此書編撰,及駱旻逝後,乃與其夫葉無聲一同將之刊刻問世。此時秋往事見王宿憑這一本書便指她為葉、駱二人之女,不由好笑道:“葉無聲和駱沉書?你說那‘一葉落處,天下無聲’的葉無聲和二十年前號稱第一才女的駱沉書?你看我從頭到腳哪裡像這種大人物的女兒了?”
李燼之忽扳過她身子仔細打量半晌,蹙眉道:“這麼一說,你與葉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