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往事立刻住了手,既想將她扶起又想將她放下,直著胳膊僵在半路,不知如何是好。秋隨風胸口起伏,動了動手指向上一指。秋往事會意,立刻扶起她,讓她靠在懷中。
秋隨風無力地倚著她,喘息片刻,呻吟般低喃道:“往事,它鑽進去了,你得、你得找著它殺死,不然、不然哪怕只有一隻,也會不停吃,直到只餘、只餘一具空囊。”
秋往事胡亂搖頭,抽噎著道:“找不到了,找不到了。姐姐、姐姐要死了,都是我害的,都是我不好,我不要你死,你不要……”
秋隨風輕輕搖了搖頭,勉力低低笑了一聲,說道:“往事,我不會死,你能救我,你有法子的。”
秋往事惶惑地一味搖頭,哭道:“我不會,我找不到,我殺不了。”
“別急,有法子的。”秋隨風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些,“你看看傷口,可是還有絲線露在外頭。”
秋往事被她一步步引導著,漸漸定下神,忍著心驚膽戰,凝目往她血肉模糊的左肩背處細瞧,並不費事便在最後一隻食髓鑽進去的地方見到白瑩瑩的一片絞作一團的絲。她吃了一驚,低呼道:“這、這哪裡來的,剛才還沒有。”
秋隨風問道:“可是有一大蓬?”待得她肯定,輕笑了笑,說道,“《百瘴錄》這回沒錯,食髓足細弱無力,只能攀附絲網,不能爬行,移動全憑噴吐絲線,少噴則緩移,多噴則快移,剛才一下鑽那麼深,想必噴了許多。”
秋往事看這絲線遠較之前的絲網粗,只怕由數百股絲絞成,頓時心下一動,樞力入內一扯,只覺頗為強韌,喜道:“姐姐,這絲牢得很,我扯著它,便能把蟲子帶出來了吧?”
秋隨風軟軟道:“你一面扯,它自然一面吐,如何扯得到頭,還是、還是得先弄死才能扯得出來。”
秋往事頓時又發了愁,急道:“這、這……它鑽得那麼深,若沿著絲線割開皮肉尋找,要流、流好多血,一定不行的。”
“何必割開。”秋隨風道,“你又忘了,你最拿手的是什麼?”
秋往事怔了怔,猶疑著道:“自在法?”
“嗯。”秋隨風點頭,“你用樞力沿著絲線摸下去,不就能摸清它的位置,再從外面扎死便是。”
秋往事為難地皺起眉,搖頭道:“絲線在你身體裡頭,沾了你的樞力,我的樞力一進去便濁了,感應也便斷了。”
秋隨風緩了片刻,勉力抬起頭,微微睜開眼望著她,說道:“往事,書裡的話不可盡信,你天賦異稟,與常人不一樣,爹孃一直誇你樞力純。我與你血脈相同,樞力多少相似,又從未練過樞術,這會兒又虛弱,樞力淡薄得很,未必妨礙你許多,你試試,集中精神,能成的。”
秋往事自初修樞術起便知自在法不能入他人之體,心下並不如何相信她的說法,只是也畢竟不能就此放棄,只得姑且一試,凝起樞力,注於絲線之內,儘量收束在中心處,以免觸到表面的雜駁樞力。初時倒當真順利,一鼓作氣地一衝,待留心時才發覺樞力已順著絲線入於她皮肉之下,正自欣喜,可心神一分,頓覺樞力倏然消散,沒了蹤影。她卻並不沮喪,反倒驚喜地笑道:“姐姐,好像真的行,你等著,我再試試。”
秋隨風蒼白的面上也露出幾分歡喜之色,輕聲道:“別急,慢慢來,一定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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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往事喜不自勝,雖已精疲力竭,仍是盡聚渾身樞力,收束得細而凝練,幾如實質,於體內運轉時彷彿有一根繃得極緊的細線在磨,勒得筋骨生疼。她指間夾一枚鳳翎,緩緩舉手懸在秋隨風背上,另一手拈著露於體外的絲線頭,深吸一口氣,樞力孤注一擲般直貫而入,不管不顧地往下扎去。一入她體內,精純的樞力便迅速渙散,如一線冰柱刺入沸水,愈來愈細,愈來愈淡,就在即將消散之前,終於體會到一絲震動,又奮力向前一衝,以僅餘的一線遊絲觸到了食髓的所在。
秋往事渾身緊繃,只覺氣也透不過來,因樞力過度凝聚,令得身體木木的幾乎動彈不得。持著鳳翎的手止不住地顫動,一面集中精神維繫著那一線遊絲,一面勉強挪動右手,尋找著準確的位置。出了一身大汗,才終於勉強尋準,儘量穩著手腕一寸寸往下挪。刀尖才扎破一點皮肉,稍遇阻力,便覺刺不下去,指腕間用不出一絲力,光將鳳翎抓在手中已是不易,再無半分多餘的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