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宿大覺訝異,看他模樣不似兵敗,略安了兩分心,當下不及多等,立刻開了門迎出城去。
嚴滸一馬當先,轉眼馳近,遠遠地便大聲喊道:“宿哥,往事跑了!”
王宿一時怔愣,停下馬步,呆呆問道:“什麼跑了?”
嚴滸奔到近前,袍甲不整,滿身血跡汙泥,喘著粗氣,卻不答話,只解下馬後繫著的一個圓形包袱遞過去。
王宿疑惑地接過,展開一看,更是大吃一驚。卻見殘破戰袍內裹著的,竟是顯軍大將張子師雙目圓睜的人頭。
王宿滿心驚駭,怔怔盯著那頭顱說不出話來。嚴滸氣息略平,嚥了幾口唾沫,啞聲問道:“宿哥,是真的麼?當年孫乾在即望山滅了釋奴營一戰,真是燼哥授意?”
王宿渾身一震,失聲道:“你怎會知道?”
嚴滸重重嘆息一聲,沉聲道:“這次來攻城的,有孫乾。”
王宿大驚失色,不祥的預感潮水般湧上,渾身一點點繃緊,結結巴巴問道:“孫、孫乾來了?那……那往事也……”
嚴滸點點頭,苦笑道:“孫乾在城下,當著往事的面,當著上萬將士的面,全說出來了,說得下流無比,不堪入耳。”
王宿只覺眼前發黑,重重撐著馬鞍,澀聲道:“那她……她……”
嚴滸洩氣地垂著眼,黯然道:“她當場跳下城去殺了孫乾,回來便一聲不響關進屋裡。當晚卻竟偷偷溜去顯營,留下一張字條要我趁夜偷襲。我依言領人去攻,剛到營前便見他們主帳起火,亂成一團,咱們一出現,他們便幾乎不戰自潰了。”
王宿垂著頭,低聲道:“往事殺了張子師?”
嚴滸點點頭,接著道:“我殺到主帳前,便見她踩著滿地屍體從火裡出來,一身的血,眼睛卻像結著冰,亮得嚇人。她見了我,扔了那包袱過來,只說了一句話便走了。我想去追,卻被亂兵隔著,好容易殺過去,她早沒影了。”
王宿輕輕一顫,啞聲問道:“她說了什麼?”
嚴滸輕嘆一聲,望著他道:“她要我帶句話,說她、說她對得起你們了。”
王宿怔怔出神,一聲不吭,許久方緩緩策馬上前,拍著他肩膀道:“你辛苦了,進城去吧,告訴二嫂。”
嚴滸看他神情不對,忙問道:“你呢?”
王宿不答,只微微一笑,又苦又澀,緊跟著猛喝一聲,一甩馬鞭,箭一般向北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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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三十章 獨行(上)
風很大,肆無忌憚地掠過鷺北平原,卷盡最後一絲暑氣。雲層愈見濃密,一團團又溼又軟。天光明明暗暗變幻不定,似是又在醞釀些什麼。
秋往事混在亂兵中,直追著顯軍到了穗河畔,眼見大勢已定,才悄無聲息地抽身退走,離開戰場轉向東面馳去。
一路渾渾噩噩,不知在想些什麼,不知要去哪裡,甚至不知為何就這樣不聲不響地跑開。漫無目的地信馬狂奔,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大雨陡地傾盆而下,她才驀然驚醒,四下一看,才知已到了普丘城附近,正呆呆想著該往哪裡去,忽聽身後一人道:“將軍,可要尋個地方避雨?”
秋往事微吃了一驚,回頭一看,見許暮歸一身血汙,正狼狽不堪地抹著面上水漬。她微微一愣,旋即冷笑一聲,嗤道:“你不必跟著我,再怎麼落魄,我也不會給你機會殺我的。”
許暮歸猛地一怔,急聲道:“將軍何、何出此言。我怎會……”
秋往事不耐地揮揮手,頭也不回地道:“你若沒興趣殺我,就更該回瀘中去。這次退敵也算有你一份功,回去少不得混個官做;容府的溝溝壑壑你心裡也多少有些數了,將來好好利用,裴初的大業就成在你手上也未可知。”
許暮歸心下大震,愣了一愣方慌忙策馬趕上,叫道:“將軍,將軍誤會我了,我……”話未說完,誰知秋往事卻猛地勒馬停步,他猝不及防,幾乎撞了上去,忙一把拉開馬頭,險險避過。他驚疑不定地一回頭,正對上秋往事冰冷的雙眼,不由激凌凌打個寒戰,嘴邊的說辭頓時噎在喉口,一個字也吱唔不出。
秋往事似笑非笑地望著他,面上不知是自嘲還是不屑,輕飄飄道:“既如此,你不妨就說個明白,指使你去放裴節的是誰?”
許暮歸駭然變色,失聲道:“我不曾……”
“不曾?”秋往事冷冷打斷道,“我當日去探裴節,本是心神不屬,若非你故意踩出腳步聲響,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