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新增的力氣不小,舉起棺蓋仍相當費事,換是普通凡人,絕對舉不起來。
掀開棺蓋的困難令我頗為錯愕,看來,我絕比不上老鬼的力大無窮;大概我所擁有的,乃是三或四個人加起來的力量。正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呢!
那一瞬間,我對自己不由刮目相看了。
仔細打量石棺裡面,只見空間狹窄,充滿陰影,躺進去會是什麼感覺呢?我很難想像。棺壁的四周,刻滿了拉丁文,可恨我一個字也不認識。
不識字真是一種折磨,字在說什麼呢?愚昧無用令我灰心氣餒,令我即懷念梅格能,又恨他離我而去。思緒粉至沓來的當兒,強烈的嘲諷隨之而來;在他躍入火裡之前我多麼愛他呀,當我看到紅色服飾時,我多麼愛他呀! 一轉身,我竟然由愛轉恨?
魔鬼真會彼此相愛嗎?他們會手牽手在地獄散步嗎?“嗨,你是我的朋友,我多麼愛你呀!”諸如此類的話他們會說嗎?既然我不相信地獄,問這樣的問題豈非太缺乏慧根?然而這些問題正於邪惡魔鬼的觀念攸關,在觀念中,地獄裡的生物豈非只有恨沒有愛?他們不但恨人,也彼此互相仇恨,不是嗎?
至少過去的一生當中,這是我的認知。孩童時,這種認知極令我害怕;萬一我進天堂母親下地獄,我應該恨她嗎?不,我不可能恨她。萬一我們一起下地獄呢?又怎麼辦呢?
視線轉向一個木頭箱子,箱子有一部分被石棺擋住,所以我一時沒注意。木箱沒上瑣,開啟時,腐朽蓋子的鏈釦鬆了,蓋子差一點掉下去。
老傢伙說過留給我全部珍藏,聽時如耳邊風,親眼看到 令我大吃一驚。箱子裡塞滿了各式金銀財寶,數之不僅的寶石戒指、鑽石項鍊,還有一串串的珍珠、銀盤、銀幣等;形形色色,繽紛燦爛。
忍不住將手伸向成堆的珠寶,隨便挑起一把,寶石的紅豔,翡翠的碧綠,令我眼花繚亂;我看到從未夢見的五光十色,在眼底耀耀生輝;看到從未想像的千萬財富,在眼底閃閃發光。這是加勒比海海盜船上的寶庫,更是諺語中所指,國王的驚人鉅額贖金!
如今這一切全是我的!
我更仔細地檢查著,散佈其中的還有不少個人的瑣碎小物品,碎爛的緞織面具,絲手絹,一小塊彆著別針胸飾的碎布,有著金鈴鐺的皮帶,穿進戒指的蕾絲,一堆鼻菸盒,天鵝絨緞帶繫著的項鍊小金盒。
我拿起一把包鑲珠寶的劍,劍很重,根本不宜佩帶;還有一雙破鞋,恐怕因為釦環上有萊茵寶石, 保留下來吧!
這些都是梅格能殺人之後的劫掠品嗎?
看來梅格能是儘量在搜刮一切;然而他自己卻穿得破破爛爛,是另外一個世紀的古董服裝;他住在這裡,也過著幾世紀前的隱士生活,為什麼呢?我可不明白。
更奇怪的是,寶藏裡竟還有燦爛寶石串成的念珠,念珠上還綴著十字架;我摸著這小小神聖的標記,不由搖頭又輕咬嘴 ;多嚇人呀,他連這種東西也敢偷!另一方面卻不免覺得有趣,這不是上帝並非萬能又一次證明嗎?
不過想到此,我仍堅絕地認為,這僅僅是偶發例外罷了。
從木箱裡,我取出一面珍珠把手精緻的鏡子。
下意識的,我看了鏡子一眼,鏡子裡照映出一個普通男人的模樣,只不過肌膚非常白皙,就像老惡魔一樣;平常泛藍的眼睛變成深藍帶紫,閃耀著彩虹光芒;我的頭髮本來就金光閃閃,此刻摸上去,更感覺到一種新而奇妙的活力從髮絲透出來。
事實上,鏡子裡照出來的一點也不像是黎斯特,他似是以其他物質塑造而床的複製品。二十年歲月所帶給我的臉上細紋似已消失,或者可以說是線條變得單純而更深了些。
我凝視著鏡裡的反射,看到自己的影像,令我覺得惶惑迷亂;我揉揉臉,又擦擦鏡子,終於,閉緊嘴 以免自己大聲叫出來。
我閉上眼睛又猛力張開,對著鏡裡的傢伙溫柔地微笑,鏡裡的他也笑了;不錯,這真是黎斯特!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惡意;不是很有惡意,只是以往的頑黠於衝動猶在;其實,這個怪物很可以變成天使;只不過,當他流淚時,眼淚是紅的,給人的整個印象也多少是紅色,因為他一身打扮腥紅。當他邪惡的小尖牙從下 戳穿出來時,他看上去就絕對的恐怖嚇人!一張再美好的臉,只要搭上任何小小的恐怖配件,美好就再也不存在了吧?
我徒然想起一件事,我正在注視自己的反射影像;過去不是有太多的傳說嗎?妖怪鬼魂是沒有影像的,他們不是早已把靈魂出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