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抵南宮縣,他在銀樓裡換去了最後的一顆珍珠,隨手又把銀兩散給了一批鵠候在門外的貧民,心中反而感到十分輕鬆。
黑煞神龍的錢不能要,莊詠芬的錢不願要,都花乾淨了,使他卸下了一付沉重的擔負,牽著馬在大街上慢慢地走著,突然在心中湧起了一片茫然之感!
“上那兒去呢?”
修羅雙扇上的武功已經練得很純熟了,那一柄寶刀他也自信足以與天下任何高手一較短長了。
當然他學刀的目的是為了要對付黑旋風,可是黑旋風在那兒呢?
信步所之地走了一陣,他折入一家酒樓,叫了幾樣菜,一壺酒,慢慢地獨酌著,想著心事……
忽然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漢子趨近他的身邊,伸出一隻汙濁的手向他乞討道:“公子!敝人家有老母臥病,妻兒嗷嗷待哺,三日未舉炊矣!聽說公子慷慨好施,尚祈一伸援手……”
話說得很斯文,就是聲音苦澀,有氣而無力。
李平候對他那付寒愴的樣子倒是十分同情,伸手探入懷中,劫不禁眉頭一皺,因為他明明記得還留下十兩銀子的,卻不知在什麼時候丟掉了。
望著那漢子乞援的眼光,心中微感歉意地道:“對不起!朋友,你來遲了一步,我的銀子送完了……”
那漢子怔了一怔道:“公子!你那一顆明珠押價五百兩,在門口施捨了四百九十兩,應該還有十兩剩餘的,怎麼對兄弟就特別小氣了呢!”
李平候心中一動,忍不住對這漢子特別注意起來,他很奇怪這漢子怎麼對自己的錢財如此清楚。
可是那漢子又道:“兄弟也曾讀過幾天書,就為了身上這一領青衿,不好意思在街上開口乞援,以免落個斯文掃地之羞,所以靦顏跟公子進了酒樓,尚望公子念在同為斯文一派,不使兄弟失望……”
經他這一說,李平候才把心中的疑惑釋然了,原來他是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所以才對自己那樣清楚。
可是自己現在實在拿不出銀子,只得又歉然道:“在下的確還留下十兩銀,可是現在不知道放在那兒去了,也許是不經心之間給了別人……”
那漢子卻搖搖頭道:“不行!善門難開,公子總不能叫兄弟一人向隅!”
李平候聽他簡直在耍賴強討了,不禁怫然道:“我是真的沒有銀子了……”
那漢子露出滿口黃牙一笑道:“沒有銀子也不要緊,公子系在門口的那匹馬還值不少錢,何不將它賣了給兄弟救救急!古人肥馬輕裘都可以與朋友共,公子總不會捨不得吧!”
李平候聽得心中又是一動,漸漸覺得這漢子的目的絕不是為了乞討,乃故意裝得不在乎地道:“那閣下就牽去吧!”
那漢子卻搖搖頭道:“還是不行,兄弟這一身打扮,牽了那樣一頭駿馬去賣,人家一定會疑惑兄弟是偷來的,不僅換不到銀子,也許還會捉將官裡去挨一頓板子。”
李平候仍是不動聲色地道:“那該怎麼辦呢?”
漢子微微一笑道:“驢馬市場就在街口不遠之處,公子用過酒菜之後,不妨勞動尊腿,自己到市場上去將馬賣了!”
李平候點點頭道:“可以!兄臺請等一下吧!”
說著自顧自吃喝起來。
那漢子卻不客氣地在他對面坐下來,叫堂官加了一付杯筷,同時還點了幾樣名貴的菜餚來。
李平候依然不動聲色,卻忍不住用眼睛去打量他!
那漢子淡然自如地道:“公子不必緊張,這酒菜錢由兄弟自己出!而且連公子的賬也由兄弟代付!”
李平候微笑一聲道:“兄臺窮得三餐不繼,怎麼有錢付帳呢?”
那漢子斟滿一杯酒,仰頭幹了下去,然後舐著嘴角笑道:“兄弟本來是沒有錢,可是公子將尊騎見贈之後,兄弟自然有錢了,一會兒叫堂官跟我們一起到市場上收帳去!”
這時堂官剛好送上菜來。
那漢子伸著筷子道:“請!請!”
李平候一聽,心中暗想道:“這倒好,拿我的銀子,反過來請我的客了。”
一氣之下,乾脆放下筷子不吃了,站起身來道:“我已經吃飽了!”
漢子滿不在乎地道:“公子吃飽了也得等我一下,兄弟難得有機會大快朵頤……”
李平候哼聲道:“我沒空!”
漢子道:“沒空也得等,別忘了公子此刻已是身無分文,你的酒帳也要在賣馬的銀子裡開銷,兄弟不想走,公子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