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剛才小祿子梅林待寵的建議,蘇謐壓根兒沒有放在心上。
這個宮裡頭有多少女子朝思暮念,絞盡心力只為著能夠見皇上一面,先不論那些一年到頭都無緣聖眷的妃嬪,便是宮裡頭粗使的丫頭,無論有姿色的,沒姿色的,哪一個不是做夢都盼著飛上枝頭變鳳凰。
然而美夢成真的機會何其渺茫,前朝先皇的後宮裡由宮女得蒙聖寵而晉為妃嬪的舊例只有三樁。
就算真的有了這一天……蘇謐冷笑,那三位宮妃後來的下場可是沒有一個得善終的。
惠兒既然打了這個守株待兔的主意就隨便她好了,她蘇謐自然有自己的辦法。
她站起身來,開啟自己屋角的櫃子,與平常宮人所放的衣物錢財不同,裡面堆滿了一卷一卷的畫軸,她取出其中的一卷,輕輕開啟。
畫中所畫的是一池荷花,淡淡的曲線勾勒出池塘粼粼的水波,池面上的荷花開的正盛,一隻小蜻蜓輕巧地立在一隻花苞上,將飛未飛。明明是一副只有黑白兩色的水墨畫,可整張畫卻給人一種色澤明豔、格調富麗的感覺,其中荷花更是嬌豔欲滴,睹畫聞香。
蘇謐的目光落在畫中的題記上,無聲地笑道:這次可要全憑你的了。
蘇謐拎著藥從太醫院出來,走過未央池畔禁不住放緩了步子,遠遠地向東眺望。
只是一片小小的梅林,不知道里面藏了多少期盼的身影。
不知那邊是個怎樣疏梅橫斜,暗香浮動的美景,可惜隔得這麼遠只依稀可見樹枝上點點的白色,也不知是盛開的梅花,還是前幾天的殘雪。
若是那位九五至尊真的去了,也不知道賞的是人,還是梅花。
從小祿子傳訊息過來已經過去兩天了,這兩天惠兒總是天剛亮就起來,仔細地對鏡梳妝,然後就一天不見人影。
蘇謐自然知道她去了哪裡,去幹什麼。
略站了一會兒,蘇謐快步離開了,衛清兒還等著她的藥呢。
回到采薇宮,遠遠地看見她們東側院門前的光景,蘇謐頓時怔住了。
原本失寵妃子的宮室,門庭冷落是少不了的,平時這個時候,就算是采薇宮正殿的門口也只有偶爾看見幾個當差的內監宮女,她們一個側院就更不用提了。可是眼前……
十幾個侍衛分列四周,把宮門守得嚴嚴實實的,還有很多光看服色就知道品級不低的內監在四周來回走動著,他們或遠遠張望著,或低聲細語著。
在蘇謐發愣的時候,早有一個尖下巴的小太監跑了過來,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嚴厲地問道,“哪裡當差的?幹什麼的?”
蘇謐連忙低頭報上名號原委,看眼前這光景,蘇謐已經大致能夠猜到發生了什麼。可真是意料之外啊。
聽完她的話,小太監臉色有點變了,低聲問道:“你是說,這個院子裡還住著一個一直病著的主子?”
蘇謐點了點頭,“我還要進去趕著給主子熬藥呢。”並把手中的藥遞上。
那個小太監神不守舍地接過來,略一翻檢就還給蘇謐。然後指了指左側不遠處一隻大槐樹底下,“都去那兒候著吧,還熬藥呢……這時候,天大的事都得先拖著。”
揮揮手說罷轉身走了。
蘇謐轉頭一看,那裡已經站了不少內監宮女肅手侍立,都是采薇宮的人,小祿子和香蘿、香霖都在其中。
蘇謐只好走過去,輕聲問小祿子:“這是怎麼回事?”
“是惠兒那個小丫頭,”小祿子低聲道,“說是今天去東邊梅林裡折梅花時剛好讓萬歲爺給看見了,如今正在裡頭……嘿嘿,承歡呢,也不知道她哪座祖墳上冒了青煙,怎麼就讓她給……”
“惠兒原本模樣性情都是一等一的人材,”香蘿在一旁介面道,“我就常說她是個有福相的,如今果然有了這個造化,我們采薇宮又要添一個主子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誰前天還罵著說,惠兒這個丫頭又懶又饞,不幹正事,真應該打發到苦役司那兒的……”小祿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低聲嘀咕著。
香蘿臉上一紅,不說話了。
蘇謐吃驚過後已經靜下心來,見到此景不禁暗暗好笑。
微微側頭正看見香霖站在那兒,她今天打扮地倒也夠費心的,上穿一件灑紅對襟小薄夾襖,絲光蕩蕩,下身是石榴紅裙,水光漾漾,臉上蛾眉淡掃,朱唇輕點,倒真有點“眉黛奪得萱草色,紅裙妒殺石榴花”的氣度。
不知道如今數九寒天的,她穿成這樣事後會不會大病一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