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莊一聽,從懷裡掏出一兩銀子,往桌上一扔,道:“照這些銀子拿吧。”
老丈眼睛一亮,走近一步抓起銀子,只掂一掂,便彷彿燙手似地又放回原處,尷尬地笑了笑道:“小老兒沒有這麼多棗子啊!”
長順道:“有多少拿多少吧。”
老丈嘆口氣,面有難色:“小老兒找不開銀子啊!”
臺莊笑道:“你先把棗子拿出來呀!咱也沒讓你找銀子啊。”
老丈這才哆哆嗦嗦地從一張桌子底下拽出小半口袋棗子,開啟袋口,一下一下地用手捧到桌子上。銀子卻沒有動,只是拿眼望了又望。五個人的面前眨眼工夫便堆起一座棗山。
曾國藩笑道:“老人家,夠了夠了。銀子您老就收起來吧。今年的收成可好?”
老丈苦笑一聲,邊收銀子邊說:“小老兒也就腆著臉收了!看幾位爺的闊綽勁兒,敢則是前頭縣衙的人吧?”曾國藩剝了個棗子填進嘴裡,邊嚼邊問:“老人家,這是哪裡地面哪?縣衙的人常來嗎?”
老丈答:“俺這裡是平原,前面十里就是城關。俺這鄉下,青黃不接的時節,又不年不節,縣衙的人來幹嗎呀?小老兒是看幾位闊綽,隨便說說罷咧,是當不得真的。”
長順一聽前面十里就是城關,便放下棗子對曾國藩道:“老爺,咱們還是往前趕趕吧。在城關,吃食也多些。”
曾國藩笑一笑,知道長順對這窮鄉僻壤不太感興趣,也只得隨手抓了兩把棗子放進轎裡,口裡說一句“老人家忙吧”,便上轎前行。
走了不到兩個時辰,前面果然遙見一座城樓,城牆雖然有些破舊,城樓上方的“平原”二字卻煞是醒目。轎伕腳下加快了步子,很快便透過冷冷清清的城門。
曾國藩在轎裡奇怪地想:“午時未到,正應該是人多的時候,進城的人怎麼這麼少呢?”
平原縣是個古縣,雖然人口不多,名氣卻很大,據說大漢皇叔劉玄德就曾做過這裡的縣令,三千歲張翼德還在這裡鞭撻過督郵。
曾國藩走到這裡原本是午時,本不該歇腳的,但一行五人從縣衙門前經過時,曾國藩聽說這是縣衙門,就挑起轎簾看了看,這一看不打緊,倒看出了他的好奇心來。他發現寬敞的縣衙門前,不僅看不到告狀喊冤的人,連衙役們也影兒都沒有一個。
曾國藩讓落下轎子,走出來,看了半天,和他相對的只是門兩側蹲著的兩頭石獅子。
眾所周知,大清從嘉慶末年就進入了不太平時期,打官司告狀的人也越來越多,各地的大小衙門口每天都是人滿為患。像平原縣的情景,怎能不讓人奇怪呢?
“老爺,”長順已這樣稱呼曾國藩多日了,“咱趕路吧!一個破衙門口咋就值得您看了又看呢?!”曾國藩苦笑了一下,回身上轎,但卻對長順道:“長管家呀,我們就在平原歇吧。”長順現在扮演的是管家的角色,而曾國藩自然就是商行的大掌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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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夜晚不能上街?(1)
在離平原縣衙不遠的龍門客棧,曾國藩等人歇了腳。
偌大的龍門客棧,也冷冷清清,住的人連一半的房間還不到。長順、臺莊倒是喜得抓耳撓腮,因為他們走這一路的所有客棧都是滿滿當當,擠得不曾有一宿好覺睡。曾國藩倒是愈發奇怪了。
轎伕走了大半天累了,簡單吃了口飯便開了房間躺到床上。曾國藩等三人則要了兩葷兩素四樣菜,又要了個山東的大雜燴,長順、臺莊二人今天特意讓店家多燙了一斤酒,好啃豬蹄兒的臺莊又到街上的熟肉店包了八個肥豬蹄,三人就邊吃邊喝邊談閒話。
曾國藩因為有癬疾喝不得酒,一沾酒身上的癬疾就大發作,只能慢慢地啃豬蹄兒。吃飯的人越來越多了,店家的話也多起來。
“看這位爺的舉止,小的猜得不錯的話,應該是開大鋪子的。”店家笑著問曾國藩。
曾國藩微微一笑,沒言語。長順這時道:“掌櫃的,你看我呢?”
店家歪頭看長順和臺莊,見他二人吃東西的狼吞虎嚥勁兒,就滿臉堆笑道:“小的肯定,二位爺是這位大爺的夥計,怎麼樣?猜得不錯吧!”一句話說得曾國藩三人全都笑了起來。
“動問掌櫃的,”曾國藩放下筷子道,“這平原縣,倒是太平得很哪。我們幾個路過縣衙門,竟沒有看見一個打官司告狀的;我們在直隸,大小衙門口告狀的人排成長龍。全國都像平原縣這樣,那真是國泰民安的昇平氣象啊!”
“哼!”吃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