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勇氣回憶和麵對那場消失的愛情。還好,生活中因為有太多的事情讓我思慮,想來想去,很有可能我真會忘掉曾經的、生活中最重要的東西。這就如同一個沙漠中找水的旅人,一路跌跌撞撞地尋找,最後卻被海市蜃樓迷住,忘記了他正在找什麼……
這是多麼荒謬的事情!
痛悼往昔愛情,比任何意念都折磨人。不過,我知道,歲月是治療愛情傷痛的最好藥方……永遠不曾料到遺忘是如此不容易。如果定下心神,稍稍懷有一點人性的意念思慮一下,這確實讓人震驚。
然而,如果把我在南方的生活,把這些千頭萬緒的亂麻稍稍歸理一下,我所有的“現在”,會全部彙集到青年時代與林紫倩這場至關重要的“愛情”上面——她是我今天混亂生活的最初淵藪。
對她的愛情,正是池塘中的第一粒石子,所有的今天漣漪,都是源於那粒石子。
32。兩個老同學(1)
南方沿海城市的雷雨,消長之勢十分壯觀。本來響晴白日的豔陽天,轟隆隆幾聲炸雷過後,濃厚的雨雲迅湧而來。不消三分鐘,大雨便傾瀉而落,而天邊的太陽,仍舊斜射下萬道光芒,令虹橋迭現,七彩斑斕,璀璨無比。
這種晴天雷雨,在夏季很常見,持續不了十分鐘便會停止。然後,太陽暴蒸地面,使空氣尤顯潮溼。
這條名為“舊街”上的所有店鋪,外表看上去又破又舊,特別是一座上個世紀二十年代修建的二層老樓房,隱隱約約從大門上方的斑駁牆皮處還能看見“××合作社”的幾個大字。
四十多年前,誰也沒想到當時的小漁村會變成今日的大都會。舊街,如同這個大都會城市身上不合時宜的一塊癬疥。在方圓一公里的範圍內,全部是搖搖欲墜的五十年代初興建的簡易平房,四周圍,許許多多的四五十層高樓拔地而起,更反襯出舊街的陳舊破爛。
市政當局曾考慮要拆除這一片街區,因為它有損國際城市的聲名,且火災隱患嚴重。有許多當地人紛紛反對,他們紛紛指出保留這塊街區是為了讓來訪賓客體會富裕前後的巨大反差。其實,這些持反對意見的人,最主要的是出於自己的利益考慮:這是塊無與倫比的風水寶地,每間十平方米大小的破舊房屋,租給攤主們後,每月可得一萬元左右的租金。如果拆毀改建,財源肯定會像斷水的河道一樣枯乾。
市政當局猶豫不決的重要原因是,這一大片街區百分之八十的房產,使用權都屬於私人所有。如果全部推毀清拆,要貼補房子或現金給原有業主。那筆開支,估計是個天文數字,所以才如此不好輕易定奪。舊街,長久以來聲名在外,每年又創高額稅收,故而政府遲遲不決,一直令這塊城市“癬疥”保留了下來。
緊緊挨靠著舊街,高樓大廈林立。著名的大白鯊桑拿中心,就在最大的金貿大廈頂層。
“富貴不讓舊朋老友知道,豈不白富貴一場!”季宏慨然而言。這是個身材高大的傢伙。
他一度肥胖魁梧,如今卻日趨消瘦,原先的一張黑油臉也乾澀了,腮邊的麵皮有些起皺下垂。因為,他體內的脂肪消去,而昔日鼓撐的外皮仍未恢復彈性。
季宏邊說邊脫衣服。他一身衣服鬆鬆蕩蕩,仍是舊日身胚胖碩時的行頭。
瘦掉三十斤肉後,他仍披掛著舊衣,望上去很是缺少富貴氣象。也許這套衣服太貴或是別的其他緣故,衣服的主人捨不得丟掉。
“富貴?呸!請哥幾個洗一回桑拿就表示你富貴了?真大言不慚!”王書心陰陽怪氣地躺在按摩榻上向季宏吐口濃煙。
王書心,樣子乍看上去很有風度。他高高的個子,也梳了個江學文式的大背頭。此人相貌不耐細看——左邊是斜的,眼鏡片後一雙水泡眼,略弓的水蛇腰。尤其他一臉的傲慢,透露出鄉下孩子進城後的漫無目的的自大高傲。
“你們兩位都混得不錯,可以算得上富貴了。”我奉承著兩位大學時的同班同學。同時,還謙虛地自我貶損道:“我們就不行。為了求穩,在所謂的金融大公司工作,福利倒是不錯……這種不死不活的地方最害人,餓不死撐不著,空讓青春在小職員的崗位上蹉跎了。不像你兩位,一個仕途通天,一個經商發財。你說是吧?學文。”
江學文嗯了聲點點頭。他今天的話特別少,一臉愁容。以往趕上老同學聚會,數他最活躍善談,兩片嘴唇上下翻飛,沒有一刻閒著,常被我譏之為“肛門鬆弛症”。這次,他一反常態,幾個人勸了半天他才出來,一臉懨懨倦容,走起路來也雙腿往外岔開,使得季宏和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