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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一天我把岩石吹散了,你的畫就化作了河裡的沙子了!我說,那你怎麼回答風呢?依蓮娜說,我對風說,沒關係,它們化作了河裡的沙子,沙子又會變成金子!

依蓮娜一回來,瑪克辛姆就不高興。瑪克辛姆那時也有十多歲了,魯尼每次送他到激流鄉上學,他都會隨後逃回來。他說一看見書,腦袋就會疼。所以依蓮娜一回來,瑪克辛姆就很反感,因為依蓮娜喜歡上學。他們是以爭取小孩子的擁護,而暗中進行較量的。

那時沙合力、帕日格、西班和索瑪還都是小孩子。依蓮娜不回來時,瑪克辛姆對他們擁有絕對的支配權。讓他們做什麼,他們就會做什麼。瑪克辛姆只喜歡講本民族的語言,所以他和他們說話時,只講鄂溫克語。依蓮娜呢,她的漢語講得格外流利,她一回來,就會教這些孩子說漢語。瑪克辛姆很生氣,他嚇唬他們,說是學會說漢語的小孩子將來會爛舌頭的。除了西班相信瑪克辛姆的話之外,其他小孩子都不信他,瑪克辛姆就展開別的籠絡手段,他拿來一堆木塊,給他們削木頭人,孩子們果然又歡天喜地地圍著瑪克辛姆轉了。依蓮娜呢,她是個不服輸的孩子,她趕緊拿出鉛筆,在白紙上勾畫小孩子的肖像,他們又被她吸引過去了。依蓮娜畫他們的肖像,曾給我們帶來了許多歡樂。比如索瑪,當她從白紙上看到自己的樣子時,以為來到了鏡子面前,就指著紙說:鏡子,鏡子!沙合力與帕日格,因為長得一模一樣,依蓮娜就只畫一人,他們為此總要爭個不休,都說畫中的人是自己。依蓮娜調皮,她會刷刷幾下把那個肖像做一番改動,讓他做出撒尿的樣子,這下沙合力和帕日格就為畫中人不是自己而爭論了。

也就是在瑪克辛姆為孩子們削木頭人的時候,我們發現了西班吃樹皮的嗜好。他把木塊上的樹皮剝下來,放到嘴裡,嚼得津津有味。他愛啃的樹皮,是樺樹皮和楊樹皮,這兩種樹皮水分足,有甜味。從那以後,西班每隔幾天,就要啃一次樹皮。他抱著一棵樺樹或楊樹,歪著頭啃樹皮的樣子,很像一隻小羊。拉吉米因為馬伊堪的死,一直對西班很冷淡,好像是西班把馬伊堪推下懸崖似的。自從他愛啃樹皮後,拉吉米漸漸喜歡上了他。他常常對我們說,西班行啊,他的糧食長在樹上,鬧饑荒他也沒事的!

西班的身世,跟馬伊堪的一樣,是個謎。我曾以為這樣的謎是不會有解開的時刻的,但是在依蓮娜考上北京的一所美術學院的那一年,我和達吉亞娜來到激流鄉為她送行的時候,馬伊堪的身世揭秘了。

依蓮娜在激流鄉上完初中後,又去烏啟羅夫,也就是現在的奇乾上了高中。她是從奇乾考入大學的,是我們這支以放養馴鹿為生的鄂溫克部落所出的第一位大學生。依蓮娜考上北京一所美術學院的訊息,吸引了外界的注意。有一個記者,叫劉博文,大約有三十多歲吧,專程從呼和浩特趕來採訪她。劉博文在採訪完依蓮娜以後,說他還要到奇乾去,為父親打聽一位三十多年前被遺棄在那裡的女嬰的情況。劉博文是無意說的,但我和達吉亞娜同時想到了馬伊堪。我們問她,那個女嬰是哪一年被遺棄的,那年她多大?劉博文說,他的祖父當年是扎蘭屯一

個有名的大地主,家裡有很多房屋和土地,養了很多長工。土地改革鬥爭地主的時候,他的祖父上吊了。劉博文的祖父,有兩個老婆。劉博文的父親,是大老婆生的。他的祖父還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小老婆。他的祖父自盡時,小老婆已有孕在身。她在一九五○年生下一個女嬰後,跳井自殺了。死前把女嬰託付給劉博文的祖母,讓她把這個女嬰送人,說是不論窮富,只要進個好心的人家,一生平安就行。劉博文的祖母就把私藏的一個金手鐲拿出來,把女嬰交給一個馬販子,求他給尋個好人家。那個馬販子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他覺得烏啟羅夫地處偏遠,那裡的人淳樸善良,於是,不顧路途遙遠,把女嬰一直帶到烏啟羅夫,遺棄在一家客棧的馬廄裡。馬販子再路過扎蘭屯時,就告訴了劉博文的祖母,說是孩子給扔在烏啟羅夫了,聽說被好心的鄂溫克人給抱到山上去了。劉博文的祖母去世前,拉著兒子的手,讓他有一天去尋找這個比他小二十多歲的妹妹,說是畢竟他們是一個父親啊。

我聽完劉博文的講述後,知道他要尋的人就是馬伊堪。我對他說,你不用去奇乾了,當年那個小女孩已經跳崖死了。她留下了一個男孩,叫西班。你要是想看,就去看西班吧。

我和達吉亞娜把馬伊堪的故事講給劉博文聽,劉博文聽過後哭了。他跟著我們來到山上。當我告訴拉吉米,劉博文的姑姑是馬伊堪時,拉吉米把西班緊緊抱在懷裡,他對劉博文說,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