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連心蝶都有些不以為然,雖然她沒有像父母和弟弟那般出面反對,無論如何,這幾件大事:離婚、生孩子、出國、同居,接二連三發生在幾年裡,心蝶覺得這有點不是蝶妹的行為處事的方式,或者說,蝶妹好像是在向什麼人賭氣似地做出這一系列不明智的事。
姐妹倆的隔膜就是從那時產生,後來蝶妹託人把孩子帶出國都沒有來麻煩心蝶,可見兩人之間有過心結,可是以後,當她自己出軌時,妹妹卻毫無保留地站在她一邊,仍然保持著年少時蝶妹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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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一九九八年春節,李成的憤而離家,成全了心蝶姐妹,那是她們成年後唯一一個屬於蝶來蝶妹的節日,而海參的電話成了這個春節的高潮節目,越洋電話一打打了兩小時,電話結束通話後,姐妹倆意猶未竟,像咀嚼口香糖一般反反覆覆咀嚼那些陳年舊事,那些回憶宛如給她們的身體注入活力,她們嘰嘰喳喳,話音響亮笑聲放肆,這棟充滿建築裝修材料氣味的冷冰冰的新房子突然顯得人氣旺盛,一時間有種可以重新拾回少女時瘋找樂子的錯覺。
直到晚上,心蝶才想起她的被贈送的洗衣機,“我忘了問海參,洗衣機會不會是他送的?不過我又覺得他很上海男人……”
“很上海男人是什麼意思呢?”
“矜持、保守,不會無緣無故送人厚禮。”
“誰都不會無緣無故送禮,蝶來,你對海參有偏見,這麼多年過去……”蝶妹不快。
“是啊,這麼多年過去,我已經不像過去那麼討厭他,電話裡還能聊,可是他為什麼要送東西給我?你對他說過的我的事嗎?”心蝶問道,雖然無心,但過於直率,蝶妹的臉紅了。
心蝶明白了,他們之間一定聊過很多她的事,她有些好奇他們之間是否經常聯絡,但也不便多打聽,只怕妹妹又披上盔甲將自己的心情包裹起來,“哼,海參想送就讓他送吧。”她嘀咕著,心裡對他已經有了感激之意,不過總再應該確認一下,她對自己說。
等海參再來電話,她仍然忘記問洗衣機的事,那時候家庭風波迭起,她心不在焉,而蝶妹已回澳洲,對於心蝶,那段時間她更盼望妹妹的電話,和最信任的親人就家庭問題進行深入討論遠比和一個無關痛癢的男生聊天來得迫切。
因為,在蝶妹離開上海的第二天,心蝶的家裡出現一個陌生女子。
她是由住在同一小區的李成的朋友妻子帶來,李成這個朋友是他當年的藝術系校友,兩人在北方同一所藝術學院畢業,互相走得近,買房就買到一起,事情很巧,那天下午李成的朋友出門,假如他在,他是不會貿貿然把這個女子帶到李家,他當然太熟悉她了。
可那天家裡只留妻子,朋友妻子是上海人,跟心蝶一樣,對於那些發生在男子家鄉的故事完全不知,所以當女子說起李成時,那家女主人就把她領過來了。
女子風塵僕僕,感覺上比心蝶年長一輩,由於含辛茹苦,臉色憔悴,面板焦黃,作為女人,魅力這個詞已和她無關。
心蝶把兩位不速之客讓進客廳,泡茶煮咖啡忙碌中轉過頭和她們說話,卻撞上女子在她身背後瞬間改變的神情,那一刻女子的笑容突然消失代之以刀鋒般的目光,那目光正銳利打量心蝶,僅僅一秒種,好像正在播放的DV片子被機器卡住一秒鐘,看到心蝶轉過臉,女子立刻又恢復了笑容,然而這一閃而過的神情停格在心蝶的腦螢幕上,她心跳加速,隱隱意識到這女子和李成有過非同尋常的關係。
心蝶不用猜迷太久,朋友妻子告辭後,留下女子和心蝶面對面,女子道歉,說剛從火車上下來,不該上門打攪,實在有要緊事找李成,女子說這話時神情悽楚,心蝶湧來同情,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告訴女子,李成不在家去了北京,這聽起來像謊言,因為她自己也不相信他會去北京。
果然女子予以否認,“他北京工作室的朋友說他在上海。”
她一愣,北京工作室才建立一年,他們一直有聯絡?但她不想往深裡想,只是就事論事問道,“你吃飯了沒有?有地方住嗎?”
女子突然就眼淚汪汪,之後她們之間就有了一場深談。
原來女子是李成第一任妻子,這就是說,李成與心蝶結婚前的那場離婚是對第二次或第N次婚姻的解除,這第一任妻子和李成有個兒子,女子後又結婚,兒子是繼夫幫著撫養,兒子考上大學不久,繼夫出車禍身亡,兒子的學費將沒有著落,這第一任前妻便是為這事找李成。
心蝶判斷李成多半是住回舊居,但舊屋的電話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