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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見面的時間只有一兩小時,海參把心蝶帶到中央公園旁的酒店咖啡吧喝英國風格的下午茶,在酒店寬敞的大廳華麗的枝形吊燈顏色絢爛質地厚軟的波絲地毯鑲金邊的細瓷茶具背景前,是行動遲緩但衣著講究的上了年紀的老人,大廳裡聽不見談話聲和器皿的碰撞聲,如果沒有輕柔的鋼琴獨奏,簡直像一部關於豪華生活的默片。

由於時間短促,由於需要消化時間留在各自身上的痕跡,因此他們的這次見面除了享用了一次經典的午茶之外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麼值得記住的事件。

然而,有什麼東西在內心悄悄發生變化這一點是無法忽略的,首先是,她發現他們面對面相處遠不如電話裡那般輕鬆。她甚至有一種願望,還不如分開在兩張桌子喝茶,一邊透過電話說話。

是的,在兩張桌子背對背喝茶講電話似乎會更自然放鬆一些,這個場景的想像令她自己蕪爾,見她微笑他也笑了,情緒明顯地跟著放鬆,他提起透明的茶壺,壺裡是非洲果茶,玫瑰紅的紅過於濃釅竟有幾分血腥,味道比檸檬還酸,他給她傾注血一樣的水,建議她放點蜂蜜,她告訴他就是愛這分酸,他笑了,說,想起來了,你過去愛喝酸梅湯,她一愣,立刻兩頰已分泌大量口水,久違的物質比人更容易親近。

酸梅湯?虧他還記得這麼古老的飲料!

他用叉子叉起桌上能一口進嘴的點心似乎要直接送到她的嘴邊,她本能地微微朝後傾避開了叉子,雖然這個動作輕微得可以讓人疏忽,但他的叉子敏感得馬上在途中停下,她順手接過叉子,銜接得天衣無縫,但兩人之間仍是冷場了片刻。

這時她看見海參的手,這雙手粗壯操勞,指端的指甲根部粗糙,指關節突出且有些發紅,她想著他有個在七十年代午後把牛奶煮熱後放進咖啡的母親,來自這麼一個頑固保留精緻生活家庭的男子,怎麼會有這麼一雙如同在做體力活的手?

他透過她的目光去看自己的手,他笑笑,伸出十指讓她仔細端詳,不無自豪地告訴她這是十年餐館打工的印跡。

“你母親會不會難過?”對著這雙手她竟產生某種類似於慾念般的悸動。

“難過嗎?她高興都來不及,讀書十年沒有用她一分錢,我媽要比她看上去的樣子堅強許多,她從來不對我表示憐憫。”他看看她,看出她眸子深處的憐憫,他垂下眼簾,然後一笑,“蝶來,不要小看以前弄堂裡那類喜歡打扮看上去漂漂亮亮的女人,她們比男人厲害多了,曉得人在最壞的情況下要活下去,還要活得好!我能夠在美國堅持下去,我媽借給我不少力,有時候覺得她堅強到冷酷。”

和海參透過多次電話,這是最推心直腹的一段話,她想要和他談下去,但海參卻要買單告別了。

起身離座時海參告訴她,兩個月後他要在紐約做一個專案,時間長達半年,然而那時她已經離開紐約,他問道,“有沒有可能再來美國呢?有過第一次良好紀錄,再來就容易了。”

她點點頭,她也這樣想過。

“很想帶你在城裡逛逛,在紐約是不是有錯覺就像在上海?”

“不,紐約上海很不一樣,紐約是另一個更加大更加極端的世界。”她斷然否定,猛然意識到他的思鄉心切。“為什麼不經常回去,我是說回上海看看?”

“家裡人都在這裡,回家變成了回美國,上海沒有家了,去上海要住旅館,我一直出差,住旅館住怕了,想到回上海都要住旅館,覺得有點對不起父老鄉親。”

最後一句完全是調笑,回到他過去慣用的卻讓心蝶反感的油滑的語調,但他看著她的目光卻沒有一絲笑意,認識這麼久,她剛剛看清他的眼睛是單眼皮,她曾經鍾情單眼皮男子。她把眸子轉開了。

“用不著住旅館,我們家有為客人準備的房間,假如你住得慣!”

她說出口就後悔了。

他卻喜笑顏開了,“是嗎,有你老同學這句話打底,回上海我還怕什麼呢?”

又來了,又是調笑,他為什麼不能像剛才那樣認認真真說幾句真心話呢?心蝶笑笑,領頭朝酒店門口走。

“蝶來,如果想再來美國,我幫你想辦法。”

在酒店門口,他看住她語氣又誠懇起來,心蝶點頭,如果早二十年對她說這句話,她會把他當做終身的恩人,“這裡專門放法國電影,有時來紐約會去報個到,”他指指酒店旁的影院,“還喜歡看電影嗎?”

“當然喜歡,不要忘記我拿了電影的master,我可是編了不少電影!”她笑了,驀然回首,她和阿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