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培德現場辦公的地點,原本是在寧中英的辦公室。一開始,他還能有點閒情和寧中英手談一局,切磋一下棋藝。沒過多久,告狀的人就開始登門了。隨後,來的人越來越多,把辦公室擠了個水洩不通。寧中英沒辦法,只好讓陳榮坤把廠會議室開啟,讓柴培德在會議室接見眾人。
“柴市長,我想問,現在還講不講全國一盤棋了?”
“青鋒廠這種作法,簡直就是把我們當成傻瓜了,這是紅果果的剝削兄弟企業嘛!”
“柴市長,我們是響應市政府的號召來參加招標的,青鋒廠這種作法,真是令人寒心啊!”
“柴市長……”
面對著群情洶湧,寧中英穩穩地坐在會議室一角,面不改色。對於這個情況,他早有預見,畢竟大家都是在計劃體制下混過來的,對於這種市場化的分配方式極不適應。其實,在最早設計招標方案的時候,寧中英也曾猶豫過,想著要不要給協作單位更多的分成。但秦海堅定地告訴他,知識本身也是值錢的,要讓協作單位看到知識的價值。如果這些協作單位垂涎之餘願意投入資金去開發屬於自己的技術,那豈不是能夠對推動整個國家的技術進步起到積極的作用嗎?
秦海的理由多少有些牽強,但寧中英最終還是聽從了這個建議,把協作企業的收益控制在平均利潤水平上,餘下的超額利潤,就毫不客氣地留在青鋒廠的口袋裡了。
青鋒廠這樣做,道理上也是說得過去的。青鋒廠投入巨資興建了實驗室,承擔了實驗失敗的風險,憑什麼不該拿到高額的利潤?其他企業如果眼紅,也可以自己去搞技術攻關啊,浦桑國產化辦公室那邊正在招標的產品還有很多,這些企業完全不必盯著青鋒廠盤子裡的菜嘛。
帶著這樣的想法,寧中英便毅然地站在了所有協作企業的對立面上,等待著即將來臨的風暴。對於這一點,他事先也向柴培德做了彙報,柴培德僅僅是還以一個苦笑,卻沒有予以阻止。
聽到眾人的齊聲譴責,柴培德擺了擺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一個一個地說話。大家都指望著柴培德出來“主持正義”,當然不會不聽柴培德的話,於是分別找位子坐下,然後開始推舉代表向柴培德告狀。
“柴市長,我們打電話向浦江那邊瞭解過了,一個車門上的合頁,國產化辦公室給的價格是38塊錢,而青鋒廠給我們的價格卻只有18塊錢,他們的理由是,合頁最終需要由他們進行熱處理。我就不明白了,一個熱處理怎麼就需要收20塊錢?”甘橋縣五金工具廠的生產科長曹瑞達滿腹委屈地向柴培德申訴道。
柴培德抬眼看了看坐得老遠的寧中英,笑著喊了一聲:“寧廠長,曹科長的這個問題,你們是怎麼考慮的?”
寧中英呵呵一笑,說道:“曹科長覺得不公平的話,咱們可以換一下。我們做合頁的機加工,甘五工做熱處理,最後由甘五工向國產化辦交貨,曹科長覺得如何?”
“寧廠長,你這不是耍……”曹瑞達差一點就要說出耍流氓這個詞了,話到嘴邊,又趕緊收了回去,憋了半天,才換了一個詞道:“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你們明知道我們沒掌握最後的那道熱處理工藝,就拿這個技術優勢來卡我們,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我們欺負人?”寧中英站了起來,瞪著眼睛說道:“你們問問柴市長,我們為了建材料實驗室,投了多少錢進去。我們投這些錢的時候,你們怎麼沒一個想著出手幫忙的?”
“柴市長,寧廠長他們建了什麼實驗室?”有幾個離柴培德比較近的廠長小聲地問道。
柴培德點了點頭,用全屋子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我在這裡替青鋒廠證明一下,為了攻克浦桑轎車配件國產化中的技術難題,青鋒廠向銀行貸款200萬元,用於實驗室的建設,所有這些錢,都是青鋒廠用自有資產作為抵押的。”
“200萬!”眾人都驚住了。那年頭,蓋一幢三層的宿舍樓也就是十幾萬的投入而已,各企業也都有自己的實驗室、化驗室,但絕少有投入超過20萬的。青鋒廠在沒有看到切實收益的情況下,一下子投入200萬來建實驗室,這絕對是孤注一擲的作法了。大家紛紛扭頭去看寧中英,心裡的想法是一致的:
這個老傢伙,真是瘋了!
寧中英從眾人的表現中看出了他們的想法,他呵呵冷笑了一聲,說道:“大家如果不信的話,不妨跟我一塊去看看我們的實驗室。你們不是嫌青鋒廠給的協作價格太低嗎?如果你們願意把我們實驗室的裝置款和實驗材料費都包下來,我可以把價格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