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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都在風中飄蕩看到他,艾斯苔爾立刻就明白他已經精疲力竭了,陪著他的那些男男女女幫著他在地上平躺下來。他朝向天空的那張臉是那麼蒼白,因為恐懼都變了形。艾斯苔爾靠近他,她聽見他的殘喘的呼吸,呼嚕嘈的。正是這個她無法忍受。她走遠了,躲避媽媽的懷中。“現在我想走了。”她低聲地說。但是現在是伊麗莎白自己的目光無法離開那個躺在地上的老人了。

霞光輕晃,轉成了一種奇怪的紅色;雷鳴聲近了。暴風雨已經在盤旋,巨大的黑雲撕扯著山巒,在遠處再度閉合,在雪峰見滑動,彷彿是煙般。伴著老約伯·艾齊克·撒朗臺的一個男人突然站起身,轉向了艾斯苔爾和伊麗莎白。他甚至沒有提高噪音,彷彿只是出於禮貌,說:“拉比(猶太教士的尊稱)走不動了,他得在這裡休息。你們走吧。”他又用自己的語言對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女人說了一遍。於是.所有的女人都順從地拾起包袱和箱子,開始往山口的方向走去。

在進人蜿蜒山見的溝壑前,在消失在雲際前,艾斯苔爾停下來,最後一次望了望在冰湖邊的艾齊克和他的同伴,他們依然一動不動。成了岩石中間的兩塊黑斑。

路在山巔間曲折盤旋。看不到頭。黑色的雲夾雜著閃電,徑直來到了艾斯苔爾和她母親的頭頂上。這真讓人害怕,可是同時又是那麼美,艾斯太爾願意再往上,再往上,到最靠近雲的地方才好。一團團霧變紅了,滑動著,在石尖上破碎了,然後沿著溝壑滾滾流淌,就像是一條條小溪,只是沒有水。在艾斯苔爾和伊麗莎白腳下,一切都消失了。女人,還有其他的難民都沒有了蹤影。那足在天地見飄蕩的感覺,平生第一次,艾斯苔爾能夠想像出鳥的感受。但是這裡沒有鳥,沒有任何人。這是一個只有雲,那一抹抹的石,只有閃電的世界。

馬里奧曾經說過山田會把樹下,或者石屋裡的牧羊人打死。他對艾斯苔爾說人進入了死亡區,就在被閃電擊中前,會聽見一聲奇怪的聲響,就像是有一群蜜蜂嗡嗡地從四面八方同時飛來,在他們頭頂盤旋,讓他們發瘋。現在,艾斯苔爾的心跳得快極了,她沿著石子路一路爬上擊,就是在等這樣的聲音。

再往上一點,小雨已經開始落了。在右手的山壁上,有一座碉堡。男男女女都躲在裡面,他們已經被疲倦壓垮了,因為冷,還在顫抖著,在這陰森避處的進口,可以看見他們那一團團黑影。但伊麗莎白說:“就是不能在這裡停下,在夜晚來臨前,我們得在國界的另一邊。”於是她們繼續往前走,氣喘吁吁,什麼也不想。雲霧團團包圍著她們,她們簡直覺得只有自己獨自走了這麼遠。

突然,天開了,露出一大塊藍色。艾斯苔爾和伊麗莎白停下來,心醉神迷。她們到了山口。現在艾斯苔爾想起在村裡的時候,孩子們說的,他們說這是開向天國的窗戶,聖母像在山間飛奔的時候就是從這扇窗來的。就是這裡,透過這扇窗可以看見世界的另一邊。

在山間的一團岩石裡,陽光照耀在冰瑩的雪上。風徹骨寒冷,但足艾斯苔爾不再感覺到了。在岩石中間,難民都坐下來休息,女人,老人,孩子。他們沒有說話。他們都裹緊了衣服,背朝著風向,望著周圍彷彿在山間飄動的山巔。他們尤其是望著另一頭,義大利,那白雪斑斑的山坡,那模模糊糊的溝壑,還有那已經籠罩在夜色之中的大山谷。馬上所有的一切都將變黑了,但是現在這已經不重要了。他們走過了山口,他們成功地翻越了這座牆,這座阻隔他們,讓他們害怕的屏障,他們已經到了危險的盡頭,很快就不再有霧,有閃電了。

在他們身下,就是他們來的那個地方,紅色的做光夾在厚厚的雲層裡,還在輕輕地搖晃,雷聲轟鳴,好像炮轟一樣。太陽隱去了,天也合上了,雨衛開始落下來。雨點冰硬的,打在臉上和手上,怪疼的,它們沾在艾斯苔爾的羊皮上,打在她的胸口。艾斯苫爾掊起了箱子,伊麗莎白把麻包背上身。其他的難民也站起身來,恢復了登山口時的順序,男人和年輕人在頭裡,女人,老人和孩子在後面,三三兩兩默不作聲地走著,他們開始往已經浸淫在夜色中的山谷深處走去,那裡升起寥寥幾柱白煙,那是斯圖拉山中被遺忘了的幾座村莊,他們曾經以為找到了希望的地方。

費西奧那,1994

這是個漫長的冬天。在費西奧那,煙都是從屋頂的煙囪裡冒出來,拖了長長的一條。太陽很早就在山後隱去了,斯圖拉山谷成了影影綽綽的一片。艾斯苔爾很喜歡這片陰影,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還有這從石頂冒出的煙,沿著街衢飄蕩著,包圍了帕薩吉里寄宿處,吞沒了樹叢,抹去了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