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道:“我還記得,你不怕得罪裴小姐,忿然去找她前去理論,我現在又記得,我跳下冰冷河水的那一刻,還有另外一個人緊跟其後,你說只為我找到了個醫生,很多事情都已經忘記,卻怎麼知道,我記得了這多?”
蕭布衣默然望著貝培,從不知道她冷漠的外表之下還有如此細膩的心思。
“我喜歡和你在一起,”貝培繼續道:“因為我頭一次覺得,在一個人的身邊有著如此安全,在一個人的身邊,近在咫尺,卻還會讓我牽腸掛肚,蕭兄邀我同下江南,我真的,真的很喜歡。”
她一口氣說了這多,終於歇了下來,輕輕的咳嗽,蕭布衣坐過來,幫她拍打後背。貝培嘴角一絲笑意,“所以我聽到神醫說我沒有幾年可活的時候,我雖然覺得他說的可能是真的,也很氣憤,可我也很高興,因為我總算認識一個關心我的人,而我也……”說到這裡的貝培,被劇烈的咳嗽阻礙。再也說不下去。
她用手帕緊緊的捂住嘴唇,鬆開的時候,緊緊的攥住手帕不讓蕭布衣見到,蕭布衣也是裝作沒有見到,卻不想提醒貝培嘴角還有一絲沒有擦淨的血跡。
病來如山倒,蕭布衣雖然知道這句話,卻沒有想到向來鐵人般的貝培也有如此的虛弱的時候。
“如果只有幾年可活的話,蕭兄,你會做什麼?”貝培突然問道。
蕭布衣正色地望著貝培道:“貝兄,白神醫就算是神醫,他也不是神仙,不能預言別人的生死。你現在需要的不是多想,而是靜養,你明白不明白?”
貝培笑笑,淡淡道:“有的時候,活一天就抵得上一輩子,我已經知足了。”
蕭布衣愕然無語,貝培也是不說什麼,二人默默相對,想說什麼,又不知道如何說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外腳步聲傳來,房門響了幾下,孫少方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蕭兄可在?”
蕭布衣起身開啟房門,孫少方見到蕭布衣在,輕聲問道:“貝兄現在怎麼樣?”蕭布衣把他讓了進來,皺眉道:“她現在感覺不是很好,不知道孫兄認識什麼良醫嗎?”
孫少方有些苦笑,“兄弟我京城倒認識幾個,貝兄嚴重嗎,要不我讓人護送你回京城求醫?”
貝培搖搖頭,“多謝你的好意了,我還挺得住。”
孫少方有些歉然道:“其實都是我手下無用,這才讓貝兄入水受寒,說起來貝兄這病倒和我有很大的關係。”
貝培話都懶得再說,除了蕭布衣,她現在不想和別人多話,只覺得被深深的倦意籠罩。她做殺手多年,當然比別人更明白生死,內心中隱約覺得,白神醫說的可能是真的。一想到自己才脫離了殺手的生涯,只想著天高鳥飛,海闊魚躍,就算蕭布衣不喜歡自己,陪他傲嘯天下也是好的,怎麼想到天不從人意,難道真的只有幾年可活?可自己從前總覺得活一日活一年沒有什麼區別,怎麼會突然感覺到活幾年好像捨不得?
蕭布衣卻想,貝培受傷成疾,虯髯客說過,常人武學要是不修內在,常常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貝培眼下不但是自損八百,而且更為表現的凸出,自己認識她這段時間的時候,就見到她受過兩次很重的內傷。那這些年來不問可知,更是受傷頻頻,自己知道虯髯客認識孫思邈,那麼說李靖也可能認識,卻因為向來沒有什麼病,也忘記了詢問孫思邈的下落,如果迴轉京城的話,可李靖又去了馬邑,虯髯客傲嘯天下,他說去了吉州寺,吉州寺遠在江西,去了也不知道能否碰到他,找到他又不見得找到孫思邈,這可如何是好?
孫少方卻是在想,這個貝培和蕭布衣到底什麼關係,自己怎麼看不透徹,自己私下問了白神醫,說貝培的病情並不樂觀,自己來找蕭布衣就是想和他說說這個訊息。孫少方為人看起來和善,卻是骨子裡面的高傲,平時很少服人,當初遇到蕭布衣之時,為婉兒小弟解決困難不過是想拉攏蕭布衣,常言道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敵人多堵牆,舉手之勞多結交個朋友總是沒有壞事。只是和蕭布衣認識的久了,無形中被他打動,又覺得此人頗有能力,化解麻煩不動聲色,想必以後定是個厲害角色,是以才是竭力的拉近關係,以備不需。只是報憂總比報喜讓人鬱悶,自己到底需不需要告訴他貝培的病情?
三人都是各有所思,一時間沉默下來,只聽到紅燭燃著的波波響聲,孫少方有些感慨,心道這蠟燭有燃盡的時候,人也如此,蠟炬成灰留下點光亮沒有誰會記住,人呢,是否也是如此?
屋外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三人都是同時驚醒,扭頭望過去,有人拍打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