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寶有備而來,在他號令下,西梁軍簡簡單單的列方陣而行。
有時候,複雜的,並不見得一定是有效的,跟隨張須陀征戰多年,秦叔寶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他命盾牌兵先行,弓箭手、硬弩兵壓住陣腳,騎兵遠遠的散開,隨時準備迂迴攻擊河北軍的腹背。偃月陣鋒銳難擋,可腹背顯然是偃月的弱處所在。
秦叔寶就是瞄準了大陣最薄弱之處!
若說河北軍是一把鋒銳盡顯的長刀,西梁軍就如一塊無縫可循的鐵板。以鈍迎銳,以厚重對輕靈,這無疑是秦叔寶的迎敵策略。幾次撞擊或許會慘烈無比,火花四射,可這把長刀若是劈不開鐵板,就是件很危險的事情,更何況秦叔寶還準備掄起大錘子砸過去。那這把長刀不但是豁口的問題,還可能一折數段。
寒風凜冽,秦叔寶不動,西梁軍不動,河北軍亦是如同和山嶽凝結在一起。兩軍寒風中對峙,已很有些時候。
秦叔寶不動,因為他要磨掉對手的銳氣,因為他想後發制人。可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的陣法針對性極強,卻少了偃月陣的靈活所在。他不能主動進攻,他雖是佈置的攻擊大陣,卻採用了守勢。
有得有失。兩軍交戰,他懂得如何隱藏自己的弱點。他不急。他在這附近等了月餘。當然不在乎多等個一天兩天。更何況。他的身後。是有蕭布衣和張鎮周的強力支援。而羅士信身後。只有一座山。
空山孤寂。是否有如羅士信此刻的心情?秦叔寶人在馬上。心思飛轉。往事一幕幕的劃過。從三虎相識。到歸順張將軍。然後三虎並肩、離心、背叛到如今的兩虎相爭!可秦叔寶一直思考著幾個問題。羅士信是否和自己一樣的痛苦。羅士信如此執著。又是為了什麼?竇建德一直隱忍退讓。應該不會主動挑釁。羅士信此次興兵過陽穀。攻擊西梁軍。可是得到了竇建德允許?
秦叔寶不語。羅士信亦是沉默。他眼眸如鷹。盯著西梁軍的陣型。他希望能找出對手最脆弱的的方。然後毫不留情的碾碎對手!
可他找了許久。還是嘆口氣。羅士信並沒有必勝的把握!秦叔寶不但對他了解。對他的陣型也是非常瞭解。秦叔寶佈下這陣法。簡直就是他的剋星。
攻還是撤。這是個難題!
羅士信終於動了。可他騎馬而出。河北軍還是如風中山嶽。紋絲不動。羅士信孤孤單單一人出了大陣。離西梁軍兩箭之的的時候。勒馬不前。
“秦將軍,不知可否出來一敘。”
兩軍交戰,對方的主將既然敢孤身出陣,那亦是一種勇氣和挑釁。秦叔寶並不猶豫。催動黃驃馬上前。離羅士信一箭之的勒馬,沉聲道:“羅將軍。不知有何賜教?”
二人神色冰冷,以官職相稱,當然是意味著今日只講大勢,不講私事。
羅士信抿著嘴唇,半晌才道:“長樂王仁義過人,深得民心,秦將軍,你若投靠,我管保你官位在我之上。”
秦叔寶微愕,轉瞬放聲大笑,滿是淒涼,“羅士信,這是我識你之後,聽到的最有趣的一句話。”
羅士信臉色不變,“秦叔寶,我和你相爭,並非什麼有趣的事情,我其實不想和你作戰,你可知道為什麼?”
秦叔寶道:“是什麼原因?”
“張將軍大隋第一名將,世人敬仰,卻被人暗算而死。我不想和刺張將軍一刀的叛徒作戰,可我又不能不戰。”羅士信冰冷道。他找不到西梁軍的弱處所在,卻一語擊在秦叔寶最脆弱的地方。
山風呼嘯,兩軍肅然。
秦叔寶眉毛擰成一團,臉現痛苦之意,“不錯,我是個叛徒,可我在改過,這總比一路錯下去要好。張將軍世人敬仰,不求名利,唯一所求就是個天下太平!秦叔寶只想改過完成他的遺願,羅士信,西梁王一統天下,大勢所趨,竇建德盜匪出身,遲早敗亡。你若真還記掛張將軍一分,也應該和我一樣,投奔過來。我想張將軍在天若是有靈,終會欣慰。”
羅士信放聲長笑道:“秦叔寶,你以為說一番假仁假義的話語,就能讓世人諒解?你只以為裝作悔改,就能抹殺你的滔天的罪惡?”
“我本就沒有準備讓世人諒解,我也沒有準備抹殺自己的良心。”秦叔寶淡然道:“我所作所為,只為減少罪孽。天下太平之日,就是秦叔寶自裁以謝張將軍之時。”
羅士信怔住,良久無語,他心中有了分尊敬之意。他理解秦叔寶的苦,他後悔方才說的那些話。他只想擊潰秦叔寶,卻沒有想到,自己反倒先動搖起來。
朔風擘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