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鈞給新犯人一口飯吃,可絕對不是同情,憐憫,或者大發善心。
做管教的,就等於是養牲口的;圈裡養了一大群各色各樣的牲口,品種也沒的挑了,趕上啥是啥,趕上大熊貓就是大熊貓,趕上草泥馬就是草泥馬。但是喂牲口是職責所在,三爺領這份工資的。
羅強蘸著冬瓜湯,三口兩口啃完了倆大饅頭——大號的那種,一個四兩!
邵鈞嘴巴叨叨地說個不停。
羅強抹了抹嘴唇上的菜湯,眼皮都沒抬,跟面前的吧的吧批評教育他的邵鈞哼道:“再給來倆。”
邵鈞:“……”
羅強抬眼,用下巴示意:“饅頭。”
邵鈞:“……”
羅強嘴角甩出一絲輕蔑:“就你,跟他們也沒區別,腦子長得就跟個饅頭似的,只有瓤子,就沒填餡兒。”
“還自封個‘爺’……”羅強嘴裡嚼著東西,咕噥著,“你是邵三爺,老子是啥?……我看你像個‘邵三饅頭’!”
就為這句話,邵鈞差點兒沒掏出警棍把羅強吞下去的那倆大饅頭再給摳出來。
姥姥的。
你饅頭!
你才是饅頭呢!
……
9、他不像強Jian犯 。。。
那些日子,三監區一大隊裡的氣氛,激流暗湧,人心浮動。
這麼一個讓人摸不清底細、又掐不著七寸的人,瘟神般的存在著,無處不見。一大隊的這群人個個兒心浮氣躁,皮鬆手癢,見天兒盯著七班的動靜;七班那幾個地頭蛇,更是每日如坐針氈,每晚睡不安寢似的,晚上每人兒手裡抱一枕頭啃,琢磨著夜裡炸出個什麼動靜兒。
屋裡睡那麼一傢伙,能安生嗎?
這天早上出完操,一群人腦門子蒸騰著熱汗,圍著宿舍樓旁的洗手池子,洗臉,擦汗。
洗手池子是水泥砌成一大長條的那種,兩大排水龍頭,一群人埋頭洗,有打肥皂的,還有刷牙的。
羅強手裡拎著搪瓷缸子,嘴裡斜斜地叼個牙刷,表情漠然,仍然是一副爺誰都瞅不見、誰也別擋爺的道的表情。
順子剛洗完臉,手裡端了半盤水,一轉頭,嘩啦一潑!
半盤子還帶肥皂沫的,全潑羅強褲腿兒上了。
順子忿恨地瞪了羅強一眼,走了。
順子是個父親,家裡有女兒。他進來的時候,閨女上幼兒園,一晃幾年,閨女都上小學三年級了。將心比心,他最恨搞小女孩兒的人,恨得咬牙切齒。
羅強的視線掃過順子,仍然什麼話都不說,埋頭到水龍頭下接水,拿涼水直接衝腦袋,洗掉汗水。
原本隔著幾個人正在刷牙的七班那隻狐狸,在人叢的縫隙裡偷眼瞄了幾下羅強。
胡巖抿嘴不說話,看了一會兒,若無其事地走過來,就近插了個隊。
胡巖其實是眼睛近視,實在看不清楚,太吃虧了,於是想離近了仔細地瞅。羅強洗頭時肩膀肌肉聳動,兩道肩胛骨張開,緩慢地起伏,喉結處流下一滴一滴的水,更多的水沿著鎖骨流進胸口。胡巖含著一嘴泡沫,有一搭無一搭地刷他的牙,斜著眼睛看……
狐狸盯著狼,有人盯著狐狸。
他專心致志地看著,冷不防一隻手蔫兒不唧唧往他屁股上就摸過來,還專往屁股縫大腿根兒那要緊的地方摸,摸得胡巖“嗯”了一聲,泡沫差點兒嚥下去,扭頭怒視。
三班老癩子手下那個王豹,這屋那屋偷雞摸狗得習慣了,隔三差五閒得就去招胡巖。這廝平日裡輕蔑地管胡巖叫騷貨,可是小騷貨也不是誰都看得上眼的,偏不跟他,憋得這個王豹一身的火。
“討厭!……滾你媽的蛋!”
胡巖瞪了一眼,罵得可不含糊,能混到清河監獄重刑犯監區的,沒有一個含糊的。
也該著王豹這傢伙倒黴,撞槍口了。他第二次從人縫兒裡伸出手,摸到的就不是狐狸屁股了。
胡巖擠在羅強身邊兒,羅強埋著臉認真地洗頭,王豹那鹹鹹溼溼的一巴掌,沒摸準,結結實實地摸到了羅強屁股上!
羅強驀然抬起頭,冰冷的水珠子順著額頭眉骨的稜角流淌著,啪嗒,啪嗒,掉在水泥池子裡。
羅強盯著王豹:“幹啥呢?”
王豹一愣,被羅強的眼神兒盯得,莫名地後腦勺升起一叢涼意。
胡巖忽然樂了,插嘴道:“活該。”
王豹不示弱地道:“我摸那騷貨的腚呢。”
羅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