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中心小學正好趕上下午放學,小朋友們烏泱烏泱地跑出學校。大部分小孩都被家長接走,只有三四個小孩沒人接,站在雨地裡,著急著回家,試探地想要往路上淌水走。
邵鈞開著他的車,沿鎮中心街道呼嘯而過,半個車輪被積水吞沒,濺起的水花驚到路邊的孩子。
邵鈞眼角瞥見人,急得根本顧不上,悶著頭往前開。
涉水開出去也就二十多米,車子猛拐急剎,停靠到路邊。
要命的關鍵時刻,自己帽子上鑲著那顆國徽,肩上扛著一槓兩星,好歹還是個二級警司呢,邵鈞心理上這道檻邁不過去。
他搖下車窗,冒雨探出頭去,對那幾個小朋友大喊:“噯,別在水裡走,容易觸電,掉溝裡,危險!都給我上車!”
這時候老天爺已經全變了臉,黑壓壓的一層雲迫近頭頂,大雨瓢潑而下,就像從天上兜頭扣下來一桶水。
小邵警官一路與天鬥與地鬥,艱難地前行,兩隻手都快把方向盤掰下來了,車子像一頭陷在泥塘裡的豬。
他冒著雨進村,從玉米地旁碾過,把幾個小朋友挨個兒送到家,看著小孩進了家門,這才放心,再掉頭扎回雨地裡。
這往村裡來回一耽誤,天色更暗下來,雨中遠山的脊背像一條奔騰的怒龍,隱隱遨動身軀。那一道怒龍,透著某種桀驁的不安,像要破雲而出,搖頭擺尾……
開到鎮子口,小旅館的老闆娘打著雨傘,渾身溼得透透,赤腳踩在泥濘裡,伸手攔住過路的車和行人。
邵鈞按喇叭。
老闆娘用力拍打車窗玻璃:“別走啦,別往外走,發水啦!”
邵鈞從車裡探出頭:“哪兒發水?”
老闆娘喊道:“每回下暴雨,西頭那條路都發水,垮河堤,不能從那兒走!”
邵鈞也喊:“我要去清河醫院,我應該從哪條路走?!”
老闆娘跟他對著喊:“你就不能走!快別去啦!”
好心的老闆娘追著邵鈞的車屁股跑出去好幾步。
“小同志,快回來!”
“我說你這個人,咋能不聽勸呢,不能走那條路!!!”
邵鈞心裡急,工棚那幾個犯人七嘴八舌,當時跟他說的特邪乎,說老癩子讓炸藥炸斷一條腿,全身燒傷。
羅強呢?
羅強可能也傷得很嚴重,可能斷胳膊斷腿了,身上燒了……
羅強一人兒躺在醫院病床上,也沒個家人朋友看護著。在監獄裡住院可不就是這樣兒,誰能給你陪床,給你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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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獄規定不允許家屬陪床、陪夜,因此重病重傷的犯人住院,都是各人當班的管教們去陪,親自照顧。
邵鈞那時曾經對羅強說的話,你是我的人,我對你負責,你病了我送你去醫院,你哪天掛了我給你收屍,句句都是實話。在清河監獄,就只有他真正能罩著羅老二,而且是真心實打實地掛著這個人。
羅強這邊兒完全都不知道,三饅頭會冒著傾盆大雨與山洪暴發的危險,就為了趕到醫院瞅他一眼。
他半倚半靠在治療床上,一條腿伸開,護士正在給他處理傷口。
羅強當時被爆炸的氣浪掀開,一條腿嵌進去崩碎的石頭渣子,坑坑窪窪,血汙模糊,看著挺嚇人的。醫生拍了片子,說只是皮外傷,骨頭沒事。
兩手也塗了燒傷藥膏,纏著紗布,是救老癩子時拿手撲火,被火舌舔了手指。
羅強跩著一條不利索的腿,溜達到隔壁,瞧另外那位傷成啥鬼樣子。
老癩子躺在床上,手背插著輸液管子,下半身40%燒傷,要不是羅強危難關頭扯他一把,把他從火場拽出來,他這會兒絕對不可能是個全乎人。
老癩子斜眼瞧人,嘴唇動了動,哼哧了一聲。
羅強也哼了一聲,說:“這醫院我上回也住過,條件真不錯,食堂飯都比監區的好,好好養幾天。”
老癩子嘟囔:“老二,我還當你是個心狠手辣沒人性的王八蛋……你他媽的,你幹啥救我?”
羅強抬眉,冷笑道:“一碼歸一碼,哪天你要惹我了,老子弄死你不稀罕。你今天沒惹我,趕上是誰,我都拉一把。”
老癩子說:“哼,你今兒拉我一把,不怕以後後悔?”
羅強嘴角扯出不屑的表情:“你甭扯蛋,等哪天養好了回三監區,咱再慢慢來,你有啥我都招呼著。”
老癩子也扯出個艱難的笑,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