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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部分

方臉上看到了無奈和疲憊之色,只見胡宗憲穿著藍色的葛布長衫,靠坐在坐在大案後的椅子上,大概有好些天沒有修面了,眼窩也因為消瘦而深陷下去。

胡宗憲揮揮手,對衛隊長道:“不許任何人進來。”待眾人退出去,兩人便對坐在大案兩端,胡宗憲微閉著眼,沈默也低著頭,都不說話。

最終還是胡宗憲開口了,他聲音喑啞道:“拙言,恭喜你,終於是解脫了。”如此悲觀的開場白,讓沈默幾乎無法將其,與八年前那個去徐渭家三顧茅廬的堅毅男人聯絡在一起。

沈默搖頭苦笑道:“我卻覺著。是才出狼窩,又入虎穴……說實在的,能選擇的話,我還是會在蘇州待著的,京裡已經開始不太平了。”

“是啊,這次王本固可不是自作聰明!”胡宗憲的聲音很低沉,但透著憤恨和沉痛道:“事關國家大計,若沒有人在背後支撐,就是借他三個膽,他也不敢這樣做。”

“他背後是誰?”沈默沉聲問道。

“誰知道是哪位閣老,哪位王爺,又是哪些得了紅眼病的。”胡宗憲疲憊的搖搖頭道:“朝廷這池水太深、太渾,我也看不透啊。”

“部堂不是看不透。”沈默輕聲道:“而是不敢看透,你這個位子太高,權力太大,不管誰的攻擊、都得忍著受著,一旦反抗那就是跋扈;而且……有曾部堂的前車之鑑,那些大佬也不敢替您說話。”曾銑和夏言,便是被莫須有的‘邊將結交近臣’之罪,給不分青紅皂白的處死,使後來的官員們時刻警醒,不敢越雷池半步。

“是啊,知我者拙言也。”胡宗憲兩眼茫然地點點頭道:“我最近才發現,這官越做越大,可就越束手束腳,比如眼前這事兒,就已經到了窮途末路。我已經無計可施了。”

自從王直被抓,胡宗憲的情緒便落到了最低點,他這輩子還從未如此不知所措。他以豐富的經驗,可以十分篤定的說,只要汪直一死,無數失去約束的倭寇,將登上海岸,任意妄為,燒殺搶掠,東南的抗倭局面將倒退十年,自己多年的心血自然也付之東流。

在無計可施的時候,他想到了沈默,因為之前的經驗告訴胡宗憲,這個年青人的腦海裡,有無窮無盡的好主意,已經幫他解決了不知多少,看似無解的問題了。

可世事哪有絕對,這次終於例外,聽完胡宗憲的抱怨,沈默陷入了沉默,一聲也不吭。

胡宗憲起初想耐心的等著。可等啊等啊,也不見沈默吭聲,終於耐不住道:“眼前局勢危急,該當如何應對?”

沈默又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如今……官方的和談已經沒有希望,我們面前有兩條路。”

“哪兩條路?”胡宗憲急切問道。

“第一,放手一戰。”沈默沉聲道。

“這個不行,要是能打,我何必要多此一舉的招安王直?”胡宗憲搖頭道:“第二條呢?”

沈默頓一頓,定定望著胡宗憲,一字一句道:“放……虎……歸……山……”

“放虎歸山?”胡宗憲差點沒把鬍子揪下來,瞪大眼睛道:“你是說,把王直再放回去?”

“既然沒法名正言順的達成和解,那就只能私底下做了。”沈默點點頭道:“王直之所以會來大陸談判,正是說明他已經無心與官府對抗了……有這樣的海商頭子,對東南沿海的穩定,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胡宗憲苦笑一聲道:“談何容易?且不說會不會養虎貽患,單說現在他在王本固手裡,我就沒法把他放走。”

“可以劫獄嘛。”沈默面不改色道,唬得胡宗憲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臉色都變了道:“這話可不能亂說……”

沈默卻不以為意道:“既然王本固不按規矩出牌,我們就也出一把老千了。”

“老弟,萬一被人知道了,”胡宗憲苦笑道:“這可是要掉腦袋的。”

“無妨,”沈默輕聲道:“部堂大人只要不停向王本固施壓,要求審判王直,那廝必然承受不住,動起將王直押送進京,甩開這個燙手山芋。把功勞落袋為安的心思。”說著淡淡一笑道:“然後再跟毛海峰透露點風聲,他自然可以在半路上把人救走……讓他到山東地面再動手,這樣自始至終,我們沒有插手,也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留不下任何證據,誰能奈何我們?”

“這個嘛……”胡宗憲終於意動,他本來膽子就大,覺著如果不會被抓到把柄,這件事未嘗不能做一下,想一想,道:“你能保證王直一定會被救走?”

“到時候他要兵護送,部堂就從杭州衛裡給他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