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一倍的價款,作為罰金……如果是惡意,還要再加一倍。”說著哂笑一聲道:“就不算巴拉維先生是惡意的了,請交給市舶司白銀一百二十六萬兩,然後把你的貨領回去吧。”
巴拉維心中自有算盤,他將進來的大明貨物賣出去,大概可以賺到六十萬兩銀子,若是支付賠款,恐怕不但沒了結餘,還得小虧一筆。
好在虧的不是太多,他自我安慰道……因為形勢比人強,這杯自釀的苦酒如論如何都必須喝下去了。
心痛如刀割的答應了沈默的要求,巴拉維心中十分生氣,他心說:‘總不能這趟白跑了,既然合同裡有保護買方的條款,那我說不得要利用一下,來個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想到這,他便對沈默道:“鄙人完全接受大人的處罰,因為您從嚴檢驗布匹,理所當然。”說著冷笑一聲道:“所以我們決定,待大人以同樣的待遇,大明出口的那批瓷器,等到了波斯後,也要加倍檢驗,如果到時候以碎次充好,也要加倍罰款!”
眾人心說這不存心報復嗎?沈大人肯定不會答應的。
但沈默偏偏就答應了……他當然可以用簡單粗暴的手法對付巴拉維,可他對市舶司的期許很高,希望它能夠儘快繁榮起來。要做到這點,首先就得打消商人們對官府的疑慮,因為自古官員視商人為奴僕、為肥羊、為仇寇,當需要時驅策,當缺錢時盤剝,當商人做大時消滅。所以商人與官府之間,雖然相互利用,卻從沒真正的信任可言。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商人中樹立起自己的威信,這個威信不是光靠強權的,因為商人們沒有權,所以只會口服心不服;他還得靠以理服人,因為商人們也可以有理,所以說服了,那就是真服了。
沈默這次就是要所有的人都心服口服,從此提起他沈大人,都說不出半個‘不’字來。所以他答應了,並沒再提任何要求。
巴拉維心說,你是不知道印度洋的厲害,遇上成串的暗湧,扎得再解釋,也得碎一片。
於是他交了罰金,把地毯收回來,準備想法賣到美洲大陸去,在那些人傻錢多的佛郎機人賺回來。然後便連夜出發,第二天與大隊伍在上海匯合,往國內開回去。
他這邊長話短說,到了次年一月份,經過三個多月的長途跋涉,終於到了波斯。這一路上雖沒遇到大的風暴,卻顛簸的比往常厲害……當然這裡面有故意的成分。巴拉維心道:‘估計得打了一半。’心中不由雀躍起來,不光是為了出口氣,還為了巨利——大明的瓷器多貴呀!如果打破了一半,明國人得賠他百萬兩之巨,這個錢不但足以彌補損失,還讓他賺盆滿缽滿。
心中一得意,便大張旗鼓的邀請相熟的商人一齊檢驗,還特意請了一班樂隊大吹大擂,顯然是想讓明國人丟個大人,以洩心頭只恨。
誰知當一簍簍的瓷器開啟,奇蹟卻發生了,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顛簸後,簍子裡卻連個碟子都沒有碎,更別提別的了。
巴拉維眼前一黑,竟然昏厥了過去……沒撈著報仇倒在其次,關鍵是這趟連本都遠沒賺回來,還得賠上好幾萬兩銀子。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也沒見沈默再動身手腳啊?因為他早就動過了……當初巴拉維執意要加那個‘賠償條款’,他便擔心對方會拿這個做文章,便琢磨著怎麼解決這問題。起先也想不出來,後來一天吃飯時,看到一道豆芽菜,才靈機一動,想出個法子來。
他命人在包瓷器的時候,除了按過去原樣包裝以外,還命人在空隙處放滿了綠豆,然後灑上少量清水,將蓋子蓋上,包裝的嚴嚴實實。
如此一來,在運輸途中,綠豆緩緩發芽,最終變成豆芽……只要不見光,它就一直不會長出葉子,只要保持水分,它就能一直存活下來,這都是沈默上輩子,小學時做實驗得出的結論……他叮囑那些跟船的人,吃住在瓷器邊,就是一方面防止對方故意破壞,一方面偷偷澆水,以保持豆芽的營養。
結果無孔不入的綠豆芽,幾乎將簍中所有空隙處全部填滿,任憑途中風浪顛簸,瓷器有了這樣軟硬適中的無縫保護,自然安全無損了。
當然等沈默知道這件事,已經快到第二年的夏天了,所以還是把目光投回蘇州,回到長子壓著巴拉維回到市舶司的那天吧。
那天沈默其實一眼就看到長子了,誰讓這傢伙坐著都比人高半頭呢?強忍著相認的衝動,他按部就班的反擊了巴達維,待眾商人用餐開了,才迎向笑著望向自己的長子。
許久不見,長子的變化太大了,他的身形更加魁梧,蓄起了短鬚,人也沉穩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