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4部分

“我知道。”肖石淡淡道。

“知道就好。”方思誠點點頭,抽了一口煙又道,“我知道,你一直不肯原諒你的生身父母,甚至連自己的來歷都不想深究。我想說的是,每個人心理上都有個承受的界限,某些時候某種情況下超過了這個界限,就會做出一些身不由已的事兒。說白點兒,其實人都是自私的,哪有絕對的無私,我爸這樣,若若媽這樣,我也是這樣。”

肖石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抽著煙。郊外的風很清,煙在風裡飄飄蕩蕩,化為無形。

方思誠歪頭看著他,皺了皺眉,停住腳步。“石頭,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你不能拿自己的標準去要求別人,包括你的父母,這同樣是也一種自私。”肖石嘆了一口氣,望著把自己從小拉扯大的老人。“方院長,你錯了,我不是不肯原諒他們,只要他們來找我,我想都不想就會原諒他們。”

“那你為什麼不去找他們?”方思誠愣了一下。

“因為我不想給他們添麻煩。”肖石望著遠遠的夜空,淡淡一笑,“已經過了二十六年了,我要找他們很難,但他們要找我卻很容易。他們沒找,說明他們不想見到我。既然這樣,我又為什麼要找?為什麼要給他們添麻煩?”

方老頭呆望著面前的年輕人,一時無語。

肖石收回目光,又道:“方院長,我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不想別人破壞自己的生活。破壞別人的生活不禮貌,哪怕是我的父母。”

方思誠苦笑了一下,兩個人繼續向前走。“石頭,其實人活著就跟看戲差不多,只不過每個人都在演,每個人都在看。有人演得好,有人看得乖;有人演得精彩,有人看得自在。”說到這兒,方思誠再度停住,望著肖石道:“或許,他們不來找你,也是一種演戲,只是他們演得太逼真了,你看得太入迷了。”

肖石頓了一下,無語前行。方老頭一愣,緊趨兩步跟上。

“你說吧,今晚我想聽。”肖石突然轉身,老方差點兒撞上。

“哦,好。”方老頭很高興,他一直想告訴肖石,可他不肯聽。今天,他看了一下午的魚,才想出這些勸肖石的話,尤其是那段人生如戲,他自己都佩服自己。

方思誠換了一支菸,兩個人在鄉間小路慢步。“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你來的那天是星期六,孩子們都在食堂吃早飯,院子裡空蕩蕩的。我吃得快,就在外邊掃院子。一輛草綠吉普停在門口,一個男的下來,把一個小包放在地上,還向我招了招手。我遠遠這麼一看,一個小黑腦蓋衝我露著,這是個孩子呀!我扔下掃把就跑過去了。我抱起一看,好嗎,是個男孩兒,還是個小不點兒,就是你。”老方盯著肖石,伸手向他一指。

肖石不自覺地停住腳步,心裡忽然一陣激盪。

方老頭暗歎一聲,又繼續道:“到門口的時候,車子已經開走了,我看見一個女人扒著雙手,貼在車後窗哭,估計是你媽。”老方繼續望著他。

肖石忽然覺得心頭髮酸,雙眼發熱,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在他胸臆間湧起。他難以自制,扭頭向前路快步走去。從來無任何概念的父母,現在終於有了一絲模糊的印象。他又想到了玲兒,那個微雪的早晨,玲兒也是扒著雙手,貼著車後窗望著他哭。他站在飛雪中央,望著玲兒流淚的臉,漸漸遠去,直到消失。

那是一種比雪花融化的還要心痛的感覺,淡淡的,但他忘不了。

方思誠見了他的樣子,難受得跟什麼似的。他一生經慣了送別、重逢和領養的至情場面,也經歷了妻離子散的難以割捨。可這個秋日的夜晚,在這個寂靜的鄉間,在蒼穹和群星之下,他彷彿第一次感到人生這出戏的真正殘酷。

方老頭強忍住心中的情緒,喘著氣追上前:“那倆個人長啥樣……我都沒看清,不過我眼神好,記下車牌號了!”

此時,兩人已經走上公路,肖石再度停住腳步,望著老方。方思誠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這裡面記著那個車牌號,還有當年跟你一起來的一張紙,上面用圓珠筆寫著你的名字和生日。”

肖石輕輕接過,低頭看了一眼,貼身放在懷裡。方思誠望著他的眼睛,不無歉意地道:“還有……你來時穿的衣服和包袱皮,八六年倉庫失火燒沒了。”肖石苦笑了一下,一個車牌號已經足夠他找到人了。

“既然有車牌號,你當年怎麼沒找?”肖石忽然問。方老頭笑了笑,在他肩頭一拍,溫和地道:“和你一樣,不想給人家添麻煩。但你不同,你是他們的兒子。”

肖石沒說話,迎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