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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那一年是天津社會生活大變動的時期,物資在默默地進行再分配;但進城的人們,都是窮八路,當時注意的是添置幾件衣物,並沒有多少錢去買書,人們也沒有買書的習慣。

那一時期,書籍是很便宜的,一部白紙的四部叢刊,帶箱帶套,也不過一二百元,很多拆散,流落到舊紙店去。各種叀�氖罰�裁蝗寺潁��聊敬篤岷兇擁模��ㄓ檬槌韉模�頭鞝等丈溝模�言誶階雍穎囈值郎稀�

書販們見到這種情景,見到這麼容易得手的貨源,都躍躍欲試;但他們本錢有限,貨物週轉也不靈,只能望洋興嘆,不敢多收。

……①

這些,都是記憶中的事情了。

大約在1953年前後,也有人勸他買房子,當時房子也便宜。同樣出於經濟考慮,他放棄了這樣的計劃。如上所說,他後來終於有些錢了,興趣就放在買書上。據他說,有些書(如《飲冰室文集》)買下來,並不是急於要讀,而是想當藏書家。

《魯迅日記》後面的“書帳”,直接影響著他對圖書的選購。有時他自己也覺得好笑,但對魯迅先生的信任卻始終如一。下面是他談到的一個例子:“我有一部用小木匣裝著的《金石索》(按:此書為清代馮雲鵬、馮雲鵷合撰,對收錄的商周以下歷代某些金石文字進行了考訂——引者),是石印本,共二十冊,金索石索各半。我最初不大喜歡這部書,原因是魯迅先生的書帳上,沒有它。那時我死死認為:魯迅既然不買《金石索》,而買了《金石苑》,一定是因為它的價值不高。這是很可笑的。後來知道,魯迅提到過這部書,對它又有些好感,——給它們包裝了書皮。”①他自然也買近、現代學者和作家寫的書。這裡,我們可以提一提《孽海花》,因為其中還有一段小故事。他很早就和這部小說有了緣分。那還是1946年他在河間的時候,有一次趕集,從推車賣爛紙的小販那裡,買到了這部書,而且是《小說林》出版的原版本:封面是一片海洋,中間有一枝紅花,書前有賽金花的時裝小照。《小說林》是1907年創刊的文藝月刊,主要登翻譯作品,也登小說理論和少量創作(《孽海花》的部分回目曾在該刊連載),雖然只維持了一年半光景,在近代文學啟蒙方面還是產生了一定的作用。《孽海花》初版於1905年,魯迅的《中國小說史略》把它列為清末四大譴責小說之一,孫犁在戰爭年代從賣爛紙的推車小販那裡得到這部《小說林》出版的書,自然感到高興。但可惜,他在戰爭年代得到的這部書,又在戰爭年代丟失了。湊巧的是,進入天津後,他又買到一部同樣版本的書;這一回,他送給了一位正要出國當參贊的同事。

這位同事姓張,正在談著戀愛。對方綽號“香雲紗”(因穿黑色的香雲紗旗袍得名),原有丈夫,解放軍一進城,迅即轉向革命。一日,孫犁到這位同事的房子裡,兩人正在讀《安娜·卡列尼娜》。孫犁只讀過周揚譯的這部小說的上卷,衝口問道:“這本書的下卷如何?”這句話竟引起老張的極大不快,他憤然回答:“中國譯本分上下,原文就是、就是一部書!”孫犁愕然不解。幾經日月,才明白老張那時以沃倫斯基自居,戀人在下卷臥軌自殺。

這真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孫犁自悔失言。因此,當老張放洋之日,孫犁就送他這部《孽海花》,聊寄比翼雙飛之意(這時他們已經結婚)。這回老張沒有發怒。但出國後不久,“香雲紗”又愛上一個官職更高的,導致離婚。孫犁又後悔這事做得不妥,他們的結局還是部分地應了書的內容,老張該不致徒增煩惱吧?

1962年,中華書局出版了《孽海花》的增訂本,孫犁又買了一部。

說到這裡,我們順便談一下孫犁對找物件的看法。1946年9月,他想給康濯介紹個物件,並表示了這樣的看法:做文藝工作的,寫小說的,很難找到好老婆,太認真是他們的致命傷。他認為,“只要年歲小些,性格好些,相貌有可取之點就行了,選擇要慎重,但無需太機械。”①這雖是一時一地的想法,看起來很實際。張君沒有和他的伴侶比翼雙飛,大概是栽在不實際上了。

孫犁的妻子很體貼丈夫,雖然不識什麼字,卻很能理解他。那些年,孫犁買了許多書,有時是又破又舊的書,終日孜孜不倦地整修、縫補,有一天,他問妻子:“你看我買的這些書好嗎?”

她笑了。停了一下才說:“喜歡什麼,什麼就好。”

孫犁很滿意這回答。說真的,這是可以獲得滿分的哲學家的答案。

有時,她還陪孫犁到舊書店買書。有一次買回一冊宣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