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現在您可以說了。”
美髯公端祥了我一會兒,坐正了身子說:“我有位故人,已經有二十多年沒見面了,我十分想念他,特別是近日尤甚,弄得我寢食難安。
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他現在是死是活。方丈您既然能看到鬼魂,能否煩請您幫我看看,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是死是活?”
我凝眸沉吟道:“這個……我可幫不了您,要知道我只能看到周圍有沒有鬼魂。”
說到這兒,我把食指放在唇上,左顧右盼,故意壓低聲音神秘地對他說:“比如說現在。”
我明顯感覺到他渾身的肌肉一僵,眼角的餘光瞥見他不自覺的握住了椅子的扶手,也跟著我左顧右盼起來,還小聲問我:“這裡真的有鬼嗎?”
我直了身直腰桿,眉眼含笑道:“曾經有過,不過現在乾淨了。”
他沒明白,結巴地問:“什麼意思?”
我突然好笑地看著他說:“當然是都被我超度了啊!”
美髯公一愣,旋即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方丈您可真會說笑!”
我面色一凜,認真道:“這可不是說笑,超度亡魂我還是在行的。”
美髯公又是一愣,身子向後靠了靠,微眯了眼看著我。
我瞟他一眼,說:“要我看,您還是別去想您那沒了影的故人吧,多關心關心自己的身體才是正道。”
“我的身體?我的身體很好啊?”美髯公拿拳頭乓乓捶了兩下胸,挺直了腰板說。
我側身倚坐在椅子上,一手撫額,輕哼了一聲,斜睨著他道:“好嗎?要我看您是思慮過度,經常夜不能寐,導致心火旺盛,表相為經常口舌生瘡,面色常無來由的赤紅,胸悶、心悸、胸痛更是家常便飯,就這,還算好嗎?”
美髯公一驚,瞅著我直了眼。
我眼皮也不抬,目視前方,兀自嘆息道:“可憐可嘆,您已病根深種,卻不自知。我勸您還是極早注意,或許還有的救。否則,少則半年,多則二年必將外強中乾,待急症發作,無法救治,就悔之晚矣了。”
美髯公聞言,臉色變得煞白,急道:“方丈,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請您救我!”
我“嗯”了一聲,道:“出家人慈悲為懷,能救自然會救,且把手給我。”
美髯公慌忙把手腕伸了過來,我則不急不忙地把上他的脈,微合雙目。霎時,他腦中記憶如潮水般湧入我的腦海之中。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啊?我一時被難住了,不知該如何評判。
第二百八十八章 猜謎大會之沏香茶
應該說,美髯公是屬於那種象曹操一類百年難得一遇的梟雄,骨子裡有著一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王者霸氣。
他手上雖然沾滿了鮮血,但也算得上是事出有因,也談不上爛殺無辜。必竟,要得到這個位置,並且在這個位置上坐穩了,手上不沾血,那是不可能的。自古就有“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之說,更何況要坐的是這個位置呢!
若說心腸狠,他若不狠點能活到今天嗎?世間的事就是這樣,對敵人的寬厚往往就等於是對自己的無情。我只能慨嘆,長期你死我活的鬥爭環境把一個好端端的人磨成了多疑的狠角色。而他的內心卻依然溫情,因為直到今時今日,他也只對敵人無情,從這個角度來說,他甚至有些可愛。
而且,他勤政愛民,賞罰分明。對有功之人,對有恩於他的人,都能夠做到謙恭禮讓,不會做那卸磨殺驢的事,這一點在帝王中就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了,足見他本質善良。
作為一個戰功卓絕、能力非凡的庶出之子,就因為出身而無法榮登大寶,就要低人一等,不受人待見,就連我這個外人看著都氣不順,而他竟能隱忍那麼多年,若不是被逼到到生死存亡的份上,也下不了那造反的決心。
看了他的人生,我在心裡甚至有些憐惜於他。說到底,他不過就是個潛意識裡渴望得到父親關愛的孩子罷了。
一直以來,他所做的一切不過就是為了引起父親的注意,而父親厚此薄彼,一碗永遠水端不平,才為日後的種種埋下了禍端。
但有這樣一位能力非凡、勤政愛民的好皇帝於百姓而言,何嘗不是件幸事呢?
我得承認,眼前的這位是個了不起的人,至少他的氣度、他隱藏於內心的本真良善都讓我非常的欣賞。
難怪鄭公公會如此忠心於他,別人用人只是利用,不會真心去交你,而他不,他是真的掏心掏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