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麼?”霍決問。
席停雲道:“王爺不是打算放開他們呢?既然如此,我當然要看好地形,以免迷路。”
霍決衝楊雨稀使了個眼色。
楊雨稀命人將臨時召集來的囚犯與山賊的繩子去掉,“還不快跑?”
不少囚犯都聽說過貴族喜歡以人為獵物,心中大驚,慌不擇路地跑開。有人帶頭,其他人自然跟著跑,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原本老老實實的一百個人已作鳥獸散。
楊雨稀慢條斯理地走到香案邊點香。
香火一亮,席停雲便如衝了出去。
霍決看著他離開的方向,面無表情地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朝反方向掠去。
行家一出手,便只有沒有。
席停雲之前就看出這群人底子不弱,絕非乖乖束手就擒的等閒之輩,交手之後更知自己此次會讓“武女子”輸得顏面無光。果然,當霍決差不多解決其他方向的所有人時,他才追到跑得最快的那個——加上他一共二十三人。
香燃盡,眾人回到五鬼坡。無需清點雙方人數,勝負一目瞭然。
可楊雨稀偏偏老眼昏花,一定要一二三四這樣地清點過去才能看出哪一邊更人多勢眾。
楊雨稀數到席停雲這邊最後一個人時,才露出笑容道:“我數的是二十三。武公子是否自己再清點一遍,以免我忙中出錯。”
席停雲梗著脖子不說話,就像一隻明明鬥敗了還不肯服輸的公雞。
楊雨稀道:“總共是一百人,除了武公子帶回來的這些之外,其他人都已落在王爺手中。按理說,只要以一百減去武公子的二十三,便可得出七十七這數。可是為了公平,我還是再清點一遍?”
“不必。”席停雲硬邦邦地開口道:“南疆王要作弊也絕不會在這上頭動腦筋。”
楊雨稀笑容不變道:“武公子何意?”
席停雲挑釁般地望著霍決道:“沒什麼,我起先還以為南疆王要與我比醫術,沒想到竟然是比點穴,真是出乎意料。”
霍決道:“你想比醫術?”
席停雲高傲地仰起脖子道:“南疆王要試試嗎?”
“當然……不!”霍決嗤笑道,“這裡是南疆,自然是我說了算。”
席停雲冷笑一聲,面露不屑之色。
霍決視若無睹,“你輸了,還不彈曲?”
席停雲故作刁難道:“此處無琴,如何彈奏?”
楊雨稀立刻捧著一架古箏過來。
霍決取下弓箭,席地而坐,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席停雲順手撥了撥絃,然後不管不顧地彈起來。方橫斜好音律,因此他身邊的人或多或少都會一些。他與方橫斜相聚不多,但這首曲子卻是方橫斜百忙之中擠出時間教他的。猶記得他教曲子時的神情,雙眼充滿了野心和慾望,面色卻又那樣安詳。
他至今仍記得方橫斜教他這首曲子時說的話:“天下共舉,天下大治,天下太平!”這三個天下是方橫斜最不能宣於人知的秘密。他卻從來沒有告誡自己保密,而自己也從未對其他人說起。
曲終,人未散。
他施施然站起,發現霍決正仰頭看著他,眼底全是不滿。
“為何彈這首曲子?”他問。
席停雲道:“因為我只會這一首。”
霍決道:“你彈不出琴韻。”
席停雲這一刻卻真心認同他的話。的確,他彈不出琴韻,就好像無論怎麼模仿,也彈不出方橫斜琴聲浩瀚如天下共鳴的意境。
霍決突然站起身,將古箏抱在懷裡,叮叮咚咚地彈起來。
音錯了不少,可恍惚間席停雲卻像是聽到了方橫斜琴聲重現,彷彿蘊含著千軍萬馬齊集,各路豪傑聚首共襄盛舉的浩大聲勢!
霍決彈了會兒,又罷手,起身將古箏丟給楊雨稀,扭頭就走。
席停雲忍不住問道:“為何不彈了?”
霍決帶著五分不甘五分不滿道:“我也彈不出。”
一場比試就這樣簡簡單單地落幕,簡單得連席停雲都覺得佔了便宜。看著那條高高豎起的沖天辮消失在視線,他有一瞬間的愧疚。他在算計一個比自己小的少年。
但也僅僅是一瞬間。
在當上大內總管的那一刻,他便捨棄了很多東西,愧疚只是其中一種。
武女子慘敗而歸沒多久,便與畫姬雙雙乘畫舫遠行,徒留一段風流韻事供人回味。
席停雲頂著一張路人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