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他能不能從這巨浪中脫身呢?
接著,桅杆好像又一次豎直了,他向下看看甲板應在的位置,可除了翻騰的海水外,什麼也看不見。
然後,海水退了,甲板露了出來,他尋找著羅傑,他就在那兒,聰明的弟弟用繩子把自己捆在前桅杆上,看上去他更像已經死了,但他仍和船在一起。上尉倒在船尾地板上,奧默像只從海里竄出的海豹,忙著修復被毀壞的船舵。
沒有螃蟹的影子。
螃蟹從不知有什麼酒這麼快就發生作用,他剛一喝完,頭就猛地撞在了貨船的頂部。盒子、桶、箱子、罐頭紛紛揚揚地落下來,又被一袋破了包的麵粉蓋住。螃蟹靠在牆壁上,頭頂著天花板,被摔落下來的東西埋住。船一搖晃,他身上的東西被拋開,隨即又向他撲打回來,他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他奮力甩掉壓在身上的東西,跌跌撿撞朝門邊走去,可門關得很緊,他打不開。門並沒有鎖,這扇門是從來不上鎖的,他用盡全身力氣也打不開,外面響著可怕的喧囂聲。
風終於刮起來了,它封住了門,就像用釘子釘死一樣。房子側過來了,螃蟹此時是實實在在地站在牆上了。
一切事物瞬間停止了運動。螃蟹突然明白,現在設法出去才是傻瓜,他應該在這裡休息,讓其他人去工作。畢竟,他們是不會責怪他的,因為門關得這麼緊並不是他的錯,想到這裡,他在牆上躺了下來。
在大浪與風的間歇中,哈爾滑到了甲板上。船朝向風的一面是船底,甲板比屋頂還要陡,船並沒有傾覆,它好像被一隻有力的手托住了,海水像巨浪到來以前那麼平靜。
在風的推動下,海浪又開始翻滾。
小發動機在運轉,隨著發動機的轟鳴,船漸漸地平衡了。巨浪像移動的摩天大樓朝遠處滾去。
當船頭轉向風暴時,甲板上的人感到了它的威力——簡直是倒向你的一面牆。哈爾試著迎風而站立時,風吹得他睜不開眼睛,胸部似乎被這巨大的壓力快壓炸了。如果他事先沒有把自己綁在桅杆上,會像一片樹葉那樣被吹跑,他不得不蹲下身,尋找一個避風處。
後來,當上尉告訴他當時風力有12級時,他完全相信,這比通常預報的6級以上的強風還要強兩倍。
哈爾產生了一種奇怪的興奮心理。過去他曾想像過颶風的威力,也還在書中讀過颶風的由來——從魔鬼哈里肯那裡得名,哈里肯是中美洲印地安人的雷電之神……。颶風在世界各地還有許多種奇奇怪怪的稱呼,比如在西太平洋,人們根據中文稱它為“颱風”,但無論怎樣稱呼它,這一次經歷是他一生中難以忘懷的。
在桅杆後面要比在桅杆前面風小,風旋轉著從兩個方向吹過,兩邊的風速不同,形成了空隙,濺到船頭上海水變成的水霧;也被風急速地吹跑了。哈爾試著伸出手,發覺觸控水霧很危險,手被一股極大的力量擊了回來,手指被水霧打到的地方流出了鮮血,手臂觸電似地發麻,哈爾估計風速足有每小時150英里。
巨浪過後,風很快又打破了平靜的海面,海水像跳動的水山般地活躍,平靜了一會兒的船又開始顛簸,船首向下傾斜,扎進了海水中。
哈爾慶幸有桅杆把自己綁在它上面,羅傑綁在另一根桅杆上。奧默繼續像只猴子在甲板上跳來跳去。艾克上尉仍躺在船首地板上,他的手緊握舵柄。仍然沒有螃蟹的影子,他本該在甲板上幫忙的。
螃蟹的運氣很糟,他本想在風暴來臨時在艙內躲清閒,卻打錯了算盤。他曾為被困在房內可以躲避勞動而幸災樂禍,但他只贏得了短暫的平靜。
風抽打著海水,船的顛簸好像要把螃蟹當球踢,他在地板上滾來滾去,屋子的一邊有一張床鋪,他被踢了上去,又被顛了下來,又被踢上了床,接著又被甩進一大堆罐頭中間,一切鬆動的東西都成了怪物,都以打他為樂,他像置身於遊樂園裡的吃驚房屋之中。
恐怖中,他想把門開啟,門仍像艙壁一樣堅固。他退後幾步,又向前衝,想用肩膀撞開門,然而,肩受了傷,門卻紋絲不動。他不斷努力將頭躲開滿天飛舞的東西,他用拳頭砸門,大喊救命——明知道別人聽不見他的聲音。他舉起一個沉重的盒子,向門上砸去,但門外被風的有力的臂膀頂住。螃蟹在充滿痛苦的艙中成了囚徒。
他開始懺悔自己的罪惡,如果他能活著走出這裡,他將不再喝酒,他將不再逃避工作,他將成為甜蜜和輕鬆的典範。
好像天使正等著他的懺悔,他倚著的門在風的間歇時突然開了,他頭朝地、腳朝天被摔了出去,門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