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組在不瞭解地面風力的情況下就選擇了從戰場的東北角離艙。因為這樣既可以利用飛機航行的慣性、也可以藉助東北風的吹送向包圍圈中心移動,正好可以落在空投點的附近——可誰知道,1948年12月10日的上午,雙堆集的天空颳起的居然是西南風!
這下子可就麻煩了。抬頭望去,高空中的兩朵傘花正斜斜地飄向北邊的共軍陣地方向,蔡智誠一眼就斷定他倆已經沒救了。
40年代的降落傘雖然已經配備了方向操縱裝置,但效果其實是十分微弱的,傘降的軌跡主要還是取決於空中的氣流。特別是象繩拉傘這樣的主傘,傘面是圓的,投影面積接近七十平米,遇到氣流就亂飄,遇到上升氣流甚至還會往上飛,抵禦風力的能力非常差。所以按照當時的規定,風力4級(和風,每秒6米)以上就不能實施傘兵空降,而在12月10號這天,蔡智誠他們遇上的竟是每秒10米的5級勁風!
迄今為止,能夠有效抵禦每秒10米風力的只有翼型傘(這種運動傘是上世紀70年代才發明的,蔡智誠當然沒有用過),而40年代的手拋傘是圓形的,它的傘面只有二十平米,受風力的影響不象主傘那麼明顯,而且由於傘面小,操縱索可以更容易地改變傘布的形狀,所以操縱效能比大傘要好一些。
降落傘的操縱原理其實很簡單——當拉下傘布一側的時候,空氣就會朝上翹的另一側排出,降落傘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下就朝著傾斜的一方飄移。所以一拉左邊繩子降落傘就往左邊跑、一拉右邊繩子降落傘就朝右邊跑(兩邊一起拉?你不想活啦?!)
也別說,蔡智誠當時確實就是兩邊繩子一起拉的。
由於風力過大,操縱方向已經失去了意義,降落傘無可控制地朝著北邊飛去。在這種情況下,唯一有可能避免被俘的辦法就是儘量加快降落的速度,在飄到共軍陣地上空之前就落到地面上,於是,蔡智誠只好孤注一擲地同時拉下了兩側的操縱繩。手拋傘的傘面本來就小,再把四角朝下一拽,空氣阻力面就更小了,降落傘立刻呈半墜落的方式往下掉,並且出現了搖擺和旋轉現象,這在傘兵的術語裡叫做“側滑”。根據條例,側滑的速度不能超過每秒12米,而且傘降人員必須在150米高度以上改出側滑,但蔡智誠這時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他在80米的高度仍然沒有放手,下墜的速度達到了每秒30米以上。
說實話,蔡中校之所以如此玩命,並不是因為具有“黨國文天祥,摔死不投降”的決心,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從飛機上蹦出來的三具降落傘中,只有蔡智誠最接近地面。人家步兵打傘兵的習慣從來就是“打低不打高”,所以地上的步槍機槍全都對準了這倒黴蛋,而蔡傘兵在空中的位置又正好處於共軍陣地的前沿,等他下降到二百來米的高度時,解放軍發覺想抓住這個俘虜恐怕有點玄了,當即就開了火,頓時,半空裡的彈雨橫飛,二十平米的傘面立刻被穿了十七八個洞,要不是降落傘正在側滑、而且又搖擺又旋轉的,蔡教官也許早就被打成了篩子,所以,在這麼多催命的子彈面前,他怎麼敢放鬆下降的速度。
雖然沒有被打死,但弄不好卻是會摔死的。傘兵規定的安全著陸速度應當控制在每秒八米以下,但蔡智誠此時已經超過了上限的三倍,他自己十分清楚這樣摔下去會有什麼後果,所以也在拼命地尋找著救命的方法,正當降落傘距離地面只有80米左右的時候,他發覺右前方出現一片反光,好象是個水塘,於是立即就鬆開了左操縱索,孤注一擲地朝著右邊俯衝過去……
幸好,那裡還真是個水深一米多的池塘。蔡智誠一頭扎進了塘底,等他再從水裡面爬出來的時候,從頭到腳全是腥臭的淤泥,活象一隻黑色的落湯雞,先前的那副“能夠代表陸軍總司令部”的漂亮軍容也就徹底地失去了蹤影。
池塘邊上圍滿了國軍官兵,個個的臉上都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
蔡智誠問:“這是什麼地方?”
“楊圍子”
“你們是哪個部分的?”
“第十四軍”
“這裡離兵團部有多遠?”
“四公里,可是現在過不去”
雖然暫時去不了第十二兵團部,但畢竟只有四公里的距離了。
蔡智誠解開身上的背囊,發現裡面的發信機完好無損,可當他抬頭仰望天空的時候,卻看見那收信機、共用器以及收縮天線之類的東西已經飛得越來越遠,漸漸飄到共軍那邊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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