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太夫人瞧了瞧她面上才道:“鼻子高挺面相豐潤,是個有福的人,只是我奇怪,嫁進定北侯府,我雖不敢誇口榮華富貴不斷 ,卻也不算沒福氣,為何你不肯呢?”
不愛繞圈子,榛子喜歡,她只淡淡一笑:“太夫人,人多口雜,我生長在小戶人家,哪能適應這樣大家的生活。”定北侯太夫人拍榛子的手一下:“和我繞圈子,該打。若說你不喜歡呢?這天下的姻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姑娘家置喙的道理。再說我自己的孫兒雖是我自己疼,可細想想,他也不是那樣胡作非為的人。跋扈也是有的,但這些年也收斂了。”
“那太夫人覺得,我不肯嫁進侯府的原因是什麼呢?”既然如此,榛子也就單刀直入的問。
“想不出來,真因為想不出來,所以才把你叫來問問。畢竟我年紀已經大了,年輕小姑娘的想法,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了。”定北侯太夫人的回答讓榛子笑了,接著榛子收起笑容:“我原來不肯嫁,的確是侯府勢大,我出身商戶,難免會有齊大非偶的念頭。可是這些年來,我遇到的越多,想的越多,於是就想,為何女子都要出嫁呢?”
“你這孩子,這話還是該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是啊,天經地義的事。所以男子納妾,女子以夫為天,也是天經地義的事了?”難道不是嗎?定北侯太夫人臉上的疑惑已經表現了她心裡的想法。
榛子淡淡一笑:“可若真要如此,那為何會有有智婦人不輸男子的說法,若真要如此,昔日武皇又以女兒身君臨天下?甚至尊府,也有曾上陣殺敵的女子?”
“太婆婆的確是個不輸給男兒的女子,不然當年太祖也不會贊她,但這些和你不肯嫁,又有什麼關係?”提到第一代定北侯夫人,定北侯太夫人也忍不住讚揚。
“自然是有關係的,太夫人。我自問才智不輸給男兒,但要嫁入侯府,那就像被剪掉翅膀放入籠中的鳥兒,像離開河流被放入金魚缸的魚。一輩子只能守在侯府後院,和妯娌來往,管理姬妾下人,甚至為了一點點小事就勾心鬥角。太夫人,這樣的日子,或許您又該說,這是天經地義的,可是我不願意。”
看過鳥兒飛翔在空中,見過魚兒在河流裡暢快的遊,還怎麼願意進入鳥籠跳進魚缸,一輩子被困死?
“你這樣的話,很多年前,我曾聽一個人提起過。”就在榛子認為,自己的話激怒了定北侯太夫人的時候,定北侯太夫人緩緩開口。
原來不止是自己想過這樣的事,榛子的眼裡閃出亮光看向定北侯太夫人。定北侯太夫人陷入回憶:“她是我娘為我請的一位先生,是個女子。原本我以為,她是個寡婦。”
沒了丈夫而又受過良好教育的家境不好的寡婦,也有往高門大戶做女塾師來養家的人,榛子並不奇怪,繼續聽著定北侯太夫人往下講。
“可是後來我才曉得,她雖做婦人打扮,這一生都沒嫁過人,自然,也沒定過親。我以為,她或許曾和誰定情,所以才不肯再嫁一輩子守著。後來她才說,並不是這樣的,她只是不肯嫁。她說,她的父親祖父,都是一代文豪,母親也飽讀詩書。從小教她知書,她的才華不輸男子。只可惜不到十六那年,她父親過世,母親早已去世。族人要來收她家的財產,並且要把她許配給一個大戶家為妾。她不肯,昔日她父親的學生們,沒一個有膽子出來和族人們爭論。於是她連夜出逃,奔上縣衙擊鼓告狀。知縣接狀,讓族人不許把她許為妾,並把她家的產業分一半為她的嫁妝。”
“後來呢?”榛子見定北侯太夫人停下來,忍不住問道。定北侯太夫人喝了口茶才繼續道:“經此一事,她覺得,天下的男兒都沒有配得上她的,為免族人羅涅,於是她以守孝為名進入尼庵。後來,她隨她的老師去天下雲遊。數年後再出現在族人面前時,已是做婦人打扮,說因她老師安排出嫁,婚後一年丈夫去世,她是來收嫁妝的。”
族人當然不許,爭執不下又上了一次公堂,最後她收走嫁妝,並以教授學生為生。榛子都能想象這人後來所為,不由輕嘆一聲:“原來,世上竟有這樣的人。”
“你也和她一樣的,聽到你的話,我又想起了她。只是你可知道,要這樣過一生,而不是選擇所有女子要走的路,那會有多難?”定北侯太夫人的話只讓榛子淡淡一笑:“是啊,我曉得很難,可是我依舊覺得,每個女子都走的路,未必適合我。況且就算我真嫁了,一個不能和我一起努力的丈夫,一個只會覺得女人該如何如何的丈夫的,不適合我。”
說完榛子稍微地